吃完饭夏弥竟然把被褥铺了下来,一副要留在这里过夜的样子,绘梨衣有些惊讶,在小本子上写来问:“不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在这里住一晚,等会还想泡温泉可以再去泡泡,跑完记得洗个澡。”夏弥说,“今晚我们在这里睡觉,睡醒了以后,会有人接你回家。”
绘梨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对夏弥有着绝对的信任,夏弥则是看着对方如瓷娃娃一样的眼神,想起了白天看到的铜像。其实小说里那个舞女擅长的是敲鼓,但这里也没有鼓,所以夏弥对绘梨衣问道:“会跳舞吗?”
“会的,夏弥姐姐想看吗?”绘梨衣写字的速度很快。
“想看。”
绘梨衣穿着浴袍站起来,她没有带巫女服,但擅长的依然是属于巫女的舞蹈,于是夏弥熄灭了电灯,只有桌上的白烛幽幽,把绘梨衣的影子投射到墙上。
于是绘梨衣舞动起来,并不是现代舞蹈热辣急促的节奏,而是柔美的古风舞蹈,她挥动着宽松的袖袍,就像是神话里的神女探身,用身段演绎着传奇的故事。
夏弥竟然看的有些呆了,巫女的舞蹈就是对神话的演绎,而且绘梨衣的舞蹈彷佛书写着故事。过去的蛇岐八家里有人掌握了以人类之身的舞蹈来演绎龙文的技巧,并将其美化后传了下来,绘梨衣并没有用舞蹈来释放言灵,只是把一段过去的事融合在了舞中,就连她被投射在墙上的影子,都带着可以被解读的信息。
对于夏弥而言,这种舞蹈是可以阅读的,她似乎看见了遥远的古代,一座铜柱从无垠的海洋中升起,铜柱下是青涩的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他们是兄妹,但他们却在铜柱下缔结了神婚,从此创造出了日本的神国。
各国的神话里这样的故事都屡见不鲜,比如伏羲和女娲,再比如宙斯和赫拉。
“真美。”等到绘梨衣跳完,夏弥夸赞道,随后她又说,“今晚陪着我睡怎么样?”
绘梨衣擦了擦脸上的薄汗点了点头,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怕说出这话的是舒熠然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她在这方面的知识相当单薄。
随后两人又一起去泡了泡温泉,一起洗了个澡,睡前夏弥坐在绘梨衣的身后帮她吹着头发,真的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两人。
“绘梨衣的发质真好啊。”夏弥感慨着,她的手指从那些顺滑的发丝中穿过,感觉自己像是在触摸绸缎。抛开其他的不谈,绘梨衣真的是个很美的女孩子,本该有着属于自己的很好的人生。
但是世界就是这样,从古至今,由龙及人,它剥夺着生命的希望,留下了遗憾与不甘,过去了的绝望,都只是历史的尘埃,无人会记得。
光是耶梦加得见过的悲剧都数不胜数,其实不多绘梨衣一个,只是这次大概是和舒熠然扯上了关系,她最近的心神一直不太宁静。
但是舒熠然也没有多在乎绘梨衣的命,毕竟他还亲口对夏弥说事不可为杀了绘梨衣也不是不行,这个世界真正爱绘梨衣的大概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死在了天空树下。
两人换上轻薄的睡衣,现在山里的天气不热,于是夏弥干脆抱着绘梨衣一起睡,绘梨衣不能说话熄灯后也就没有了什么聊天时间,很快她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今天的旅行下来绘梨衣是真的累了,夏弥的手指从绘梨衣的脖子上略过,感受着那坚硬的
龙鳞。
绘梨衣的娇躯柔软异常,但是手脚和脊骨处已经生长出了细小的龙鳞,如果没有血清进行治疗,很快她将彻底向龙的一方坠去,那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堕落和死亡。夏弥其实是可以救她的,但是夏弥不会那样做,她或许会升起恻隐之心,但是她更看重的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起吞噬芬里厄来,白王的基因是更好的选择,在那几千年的孤寂里,只有芬里厄一直陪着她度过那漫长的黑暗,所以她宁愿冒着巨大的风险来面对日本的局势。
夏弥躺了几个小时,她一直没有睡着,只是怀里的绘梨衣彻底睡熟了,像是小猫一样微微蜷缩起身体,往夏弥的怀里挤。绘梨衣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那是樱花沐浴露的气味,夏弥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随后慢慢地把自己抽出来,缓缓起身走到庭院里。
她关上了身后的拉门,眺望着天上的月光,恺撒一直都没有联系过她,大概早就有所猜测,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夏弥并不是打算放绘梨衣一条生路,而是要把这个女孩儿送回囚笼里去。
夏弥打出了一个电话,很快那头就传来年轻女孩子“莫西莫西”的声音,这是本家的24小时客服电话,也只有日本公司化的黑道才能诞生出这样的东西。
“转告你们大家长,上杉家的家主现在位于伊豆河津川旁边的城野旅馆,最靠近河岸的那个套房。”
夏弥说完就挂了电话,最近上杉绘梨衣是停留在本家的悬红名单上的,提供线索者就可以得到五亿日圆的奖赏,接线员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本家的人两个小时内就会到来,这还是考虑到低级别的人不够格直接来接手绘梨衣的缘故,想必就连那位大家长也会直接登上直升机吧?
伊豆这个地方本就是为了离别准备的,而且是说不出太多心里话的别离,就像小说里一样,甚至没有一句蕴含感情的“さようなら”。在把绘梨衣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夏弥就下定了决心,绘梨衣就是那个要被放弃的舞女,舒熠然可能会很失望,可夏弥不想管这么多了。
命定的预言终将会到来,她要在诸神的黄昏之前做好一切的准备,为了那个目的,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她也会一个人登上王座,踏着舒熠然乃至于芬里厄的骨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