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咽了下口水，尽量保持目不斜视，在别人眼中，这是堪称奇迹的庞大神宫，而在他的眼里，许多游荡着的孤魂穿行过黑红的廊道，无数的油灯仿若无数痛苦着的头颅，灯火从它们的头顶延伸出来，燃烧着过期的绝望和怨恨。
这里其实和城市一样，堆积着数百年来人心中的黑暗，那些带着浓烈负面情绪的记忆构筑成了建筑的主体，神宫也不过是人心中的鬼怪肆意横行之处。
这里的房间互相之间都是不透明的，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拍卖会要怎么召开，靠大喊来交流吗？
“交易会将于三十分钟后正式开始，请稍事等待。”有人端上了好茶，清香四溢。
路明非别过头去，不去看那个一身神官服饰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白净男人——或者说，不去看那个皮几乎包裹在了骨头上的骷髅一样的男人，对方的眼窝中跳动着散发神圣气息的金色火焰，但其他部位露出来的皮肤都布满了黑色的枷锁一样的疤痕。
之前路明非也是穿过了黑雾的，知道这所谓的平安京的“神”是个什么状态，一个从炼金矩阵上脱胎的又被无数人的思潮彻底洗礼混乱的意志，那么它的信徒在这个记忆的世界里呈现这种模样也应该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如路明非这样的清醒者，这里不可能是现实，也幸好不是现实。
不过在这个记忆世界的尽头，神的交易会又会售出些什么？路明非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敏感，但他也知道这种藏匿在过去的东西在现实中发出了邀请函是一件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连小魔鬼都会出来帮自己加一层buff，莫非这尊神已经成了另一个魔鬼不成？
“我可不是这么掉价的东西。”路鸣泽说，他不知何时坐在路明非的身旁，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明前龙井，味道还行。”
“你真敢喝啊？”路明非惊了一下，至于小魔鬼的神出鬼没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什么不敢喝的？”小魔鬼打了个响指，刚刚那个神官又走了进来，多添了一杯茶，又给路鸣泽恭恭敬敬倒满，随后才离去。
路明非端起了茶杯，看着那浅绿色的茶汤，以他被小魔鬼强化后的灵感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我都说了是明前龙井，不用怀疑我的眼光。”路鸣泽说，“真正从外面运过来的，对日本来说属于高端进口产品的茶叶。”
“从外面运过来的？”路明非罕见地抓住了重点。
“对，不然你以为就凭那个疯了还死了的、只能在记忆世界里留影的初代‘神’，能有什么智商和思考能力？”路鸣泽不屑地说，“只是有人用了它残留的壳子，搞出了这么一场大戏。”
“靠！”路明非骂了一声，“搞拍卖会就搞拍卖会，弄成这样有什么意思啊！”
“当然有啊，每一层记忆碎片都是一种反向的剥离，那些虚假的记忆对灵魂的覆盖，会在记忆被脱离的时刻将灵魂外表原本用于伪装的外衣也剥下来一部分。”路鸣泽又喝了口茶，语气悠悠，“那么，灵魂中最本源最核心的部分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尤其是在今天的核心拍卖品的刺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