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是人类的东西,没有人能在八千米深的地方建成任何建筑。”恺撒良久才说话,声音有些嘶哑。
那当然不是人类的造物,迪里雅斯特号继续前进,一座庞大而完整的城市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它以高塔为中心展开,与岩浆长河为伴,历经千万年而不朽。这座古城仿佛是由神持巨斧在岩石上雕刻出雏形,再用黑铁、青铜和白银进行装饰,留存至今的线条依旧那么简单和锋利,它的美学经得起时间考验。
路明非看着这荒寂的城市想起了梦里看到的那一幕,那座屹立于时代之上的平安京,路鸣泽说平安京参照了两个地方,一个是高天原,另一个他没有明说。现在看来两者之间果然有相似的地方,只是视线的最远处一部分街道已经落入了熔岩里,再也不复曾经的辉煌。
“龙族为什么要建那么高的塔?还带那么多刺?”路明非问。
“龙族习惯把战争记录在柱状的东西上,立在最显眼的地方,战胜了就记录荣耀,战败了就记录仇恨。”楚子航说,“塔的另外用途就是处刑。龙族习惯把罪人钉在塔上风干,风干一个龙类需要几百年,在几百年里那犯罪的龙类被所有族人无休止地凌辱。”
路明非脑海中隐约有什么东西要翻腾出来,那是过去的幻境,黑暗的圣堂中,路鸣泽被锁在白色的十字架上,金色的长枪贯穿他的胸膛,被染成鲜艳的血色,他的黑衣撕裂,被人在身上刻下屈辱的印记。
这一幕好像发生过很多次,又好像它们全都只是某个平行时空的幻景,路明非按住额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那好像是某个人唱歌的声音,那人哼唱的时候外面彷佛吹着永远不会停息的大风。
“侯鸟飞过天空,日月东升西落;江河奔流不息,时光一去不复……”
这是什么歌?所用的语言古奥,但内容却极其简单易懂,简直像是儿歌,有人编出了这样的歌曲,目的是什么?唱给小孩子听的吗?
迪里雅斯特号降下高度,尽可能将那些建筑和高塔表面的文字和图画拍摄清楚,这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龙族时代的历史从未如此清晰地展现于世人眼前。
“要是舒熠然在这里怕是恨不得打开舱门跳出去。”连楚子航都这样说。
“这里竟然连鸟居都有。”恺撒操纵着潜水艇搜寻着声呐信号,从一座朱红的鸟居上掠过,这是神社门前的常见建筑,一般认为鸟居背后的空间就是神社结界所覆盖的空间。这座鸟居有超过五十米高,难以想象曾经从下方通行的都是什么样的生物。
路明非透过舷窗看着下方的鸟居,突然觉得这种城市很古怪,它像是已经死了,又像是正在等待复苏,整座城市彷佛巨大的生命体,它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呼吸。
楚子航骤然抓住了村雨的刀柄。他真的听到了呼吸声,沉重的、疲惫的呼吸声,却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响彻整个潜水艇的内部,他向旁边看去,恺撒和路明非一动不动,彷佛静止的雕塑,他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有黑红色的液体从两人的五官流出来,顺着胸前的皮肤流动如小蛇。不止如此,整个迪里雅斯特号的内部都开始渗血,楚子航像是坐在血池里,连思维都变得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