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后是一座看起来很质朴的小屋,分为三间,通体由青铜构成,几盏小灯在屋内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小灯也由青铜构成,呈现为经典的汉灯造型,整体看上去像是个捧灯的宫女。屋外旋转着青铜的水车,看上去竟有些古代乡村的风情。
或许是由于整座青铜城都被压在水下,上千年过去了都看不见多少灰尘,却彷佛环绕着一种名为寂寥的气氛,到处都显得空空荡荡。
三间屋子里两间都是卧房,陈设很简洁,没有多少装饰品,仅仅只是墙上挂着一张看起来薄而脆像是随时会断裂的卷轴,而矮桌上陶制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已经枯透的花,上面摊着几张黄纸。
其中一间靠床的墙上挂着两系白袍,藤制的床榻看上去依然完好,但舒熠然无心去仔细观察床上的细节,他蹲了下去摸索着所谓的暗格,在叩开一个机关后,从床底拉出了一个横放着的青铜质地的匣子和一个快有一人高的黄铜罐。
哪怕自己的氧气也不算充足了,但舒熠然还是没忍住深吸一口气,他抱起那个黄铜罐,明明冰冷寂静的像是个死物,但他依然感觉到了某种更接近玄学的心跳。这罐子里有两个腔,但是只有一个心跳,舒熠然那不科学的直觉在向他示警。
他把罐子横放在地上,空出一只手去摸那个青铜匣子,能被放在“卵”的旁边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七宗罪”,与基督教派的七种大罪同名,却是不折不扣的利器。
龙王诺顿于公元开始的时候铸就了这七柄传奇的刀剑,希望以此对抗他的七个兄弟姐妹,传说中七宗罪甚至足以分开山海。
凭着直觉,舒熠然的手指从青铜匣上方的凹槽滑过,准确地找到了隐藏的金属板,青铜匣的顶部带着清越的机扩声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锋锐的刀剑,它们反射着宫灯和探灯的寒光,质感像是冰雪或是白银。
这些武器绝对称得上漂亮二字,但铸造它们的目的却沾满了血腥,这七柄武器具备着历史上一切冷兵器的“美德”,汇聚而成无与伦比的杀伤力,诺顿苦心铸造了它们,用于自相残杀。
舒熠然一眼就看中了最大的那柄刀,形状类似于宋代的斩马刀,以双手持握能一刀斩断马首而得名。他伸手握在刀柄上,稍稍用力整个匣子都微微颤抖起来,随后这柄沉重的刀锋脱离了青铜匣,被舒熠然单手稳稳地把持住。
“暴怒么?”他轻轻地说。
这柄斩马刀彷佛有着自己的呼吸,舒熠然挥动它就像挥动一尊活灵。任何一名战士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武器,像是与使用者血脉相连,又像是愤怒的狂龙随时会扑出去自己撕裂敌人。
舒熠然深呼吸,眼中的金色光华随之暴涨,爆血状态悄无声息的开启,血压冲破峰值。
这柄刀像是感受到了使用者的状态,流露出无色无形但堪称恐怖的气息,舒熠然转身抬臂,随后猛然挥刀斩向黄铜罐的中段,他将全身的力气都浓缩在这一刀上,刀刃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厉啸。
随着金属碰撞的轰鸣,整个黄铜罐被彻底一分为二,无与伦比的光和热从中释放出来,舒熠然只感觉自己像是砍中了一枚炸弹,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他向后倒飞出去,砸断了青铜的窗棱落在屋子外面。
气压表疯狂地报警,在刚才的冲击中舒熠然背后的气瓶发生了泄露,潜水服也发生了破损。他拄着刀柄站了起来,暴怒在青铜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屋内的光芒还在加剧,像是太阳初升,热浪扑面而来。舒熠然深吸一口气,直接扯掉了身上的潜水服,提着名为暴怒的斩马刀站在屋外。赌局已经开始,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整座青铜城的运转在此刻戛然而止,但内部的水温却在升高,舒熠然眼见一旁的水车上淋下来的水开始冒出袅袅的水蒸气,但从水中升出来不仅有蒸气,他的推测没错,龙王这样伟大的存在,从降世的那一刻起,世界便准备好了为他们提供适宜的环境。
舒熠然不知道这是言灵的作用还是什么对于规则的掌控,但青铜城的空气中正在渐渐混入氧气!
屋内的床榻上竟然燃起了火焰,氧气混入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不到一分钟就已经满足了燃烧的浓度。舒熠然一动不敢动,那有些刺眼的光亮中站着一个不高的人影,从未体会过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比绘梨衣还要更为夸张。
如果说直面释放“审判”的绘梨衣像是看到了死神的镰刀,那舒熠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站在了死神本尊的面前与其对视,空气中的氧含量已经足够呼吸,但舒熠然
仍感觉到了精神被压迫所带来的眩晕,连言灵的释放都变得艰难起来。
光明微微收歇,舒熠然这才得以看清身影的样子,他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瞳孔燃烧着,泛着灿烂的金色,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的裂纹,像是大地龟裂,岩浆在裂缝中流淌。
不知为何,舒熠然可以直视他的眼睛,降临在他身上的压力完全来自于第六感。身影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比舒熠然还小一点的大男孩,但舒熠然离他足有十米,却依然感觉像是站在炼钢炉的炉口。
舒熠然突然很好奇古代秘党的屠龙英雄们是怎么提刀对着那些体长几十米的庞然大物的,面前的这个身影看上去就像是个男孩,但舒熠然根本无法把暴怒举到胸前,像是直面神祗。或许也不仅仅是恐惧,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本能地不想对男孩举起刀锋。
暴怒坠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男孩静静地看着舒熠然,瞳孔中流露出近乎缅怀的神色,起初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直到舒熠然快因为高温而绷不住神情的时候,男孩才终于开口:“你来了。”
舒熠然在这一刻觉得这一幕有点荒诞,因为这男孩的口气像极了久别重逢,他何德何能被一位龙王认为是久别重逢?
泪水无意识地漫出眼眶,但还没等留下就被高温蒸干,舒熠然意识到自己哭了,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觉得心底那么的酸涩,那么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