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而舒熠然托着盖子看上去很辛苦的样子,诺诺只能伸手把它接下来。怎么会不馋呢?诺诺常年都在国外居住上学,回国的次数很少很少,最近几年她更是宁愿将自己搁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长蘑菇都不愿意回到那个本该属于她的家。
家里定期会给她打来生活费,她花钱有时候会有些冲动,没钱的时候她宁愿窝在宿舍里一天啃一个便宜的冷罐头都不会打电话回家要钱,那里对她而言或许并不能称之为家,而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真正的地道中餐了,外国便宜的中餐馆都是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贵的她又很少光临,所以她是真的馋了,就像是基因里有那么一段时刻在提醒她血脉的来源,那是油
盐酱醋共同组成的东方风味,或许不够优雅,但却最能唤醒任何一个生于那片土地的人关于故乡的记忆。
苏茜回来的很快,诺诺拿着筷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选择先对着醋溜土豆丝下手,微酸微咸的土豆丝入口,材料很普通,做法也很普通,但出乎预料的好吃,每一下都拿捏着人的味蕾,让人想起厨房里袅袅升起的烟火气息。
诺诺想起小时候,那时她还会为自己的姓氏所骄傲,她曾经偷偷溜出那个庄园,坐在街边买了份加了土豆丝和鸡肉的卷饼,上面还涂着番茄酱,生菜叶子被夹在正中间,颜色搭配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她在国内的时候,出门吃的都是最高档的豪华餐厅,在家里都有特别雇佣的大厨根据营养表调整出餐顺序,那是她第一次吃到所谓平民的美食,却让她多年来都念念不忘。她曾欣喜地给自己的兄弟姐妹说过这件事,结果那些人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嫌弃:“陈墨瞳你怎么会去吃那么脏的东西?五角钱一个的那能叫食物吗?”
但诺诺偏爱这些在他们眼里“脏”的东西,就像那个浑身脏污的女人扑上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去躲开,而是坦然地接受了那种“脏污”的爱,因为那是真正的,只对她一个人的爱。为了回报那份爱,在解除隔离后,诺诺依旧待在她的不远处,直到她被收尸人带走为止。
诺诺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从小到大有没有真正的快乐过,但当她咬下去那口家常的土豆丝后,想起了那时无忧无虑的自己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就着路上的扬尘啃着五毛钱一个的卷饼,心里欢喜的纯粹,她才终于确定了这件事情。
原来她曾经也那样笑过,像是个真正的孩子。
泪水落进了土豆丝里,让盖子里的饭菜更咸了一些,这个不管再苦再难,连重要的人死去都没有哭过的女孩就这么轻易地掉下了眼泪来。传说当巫女落泪的时候她们便会失去所有的魔力,无论何时都我行我素自由自在的陈墨瞳只是装作撩起头发的样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想要若无其事地掩盖过去。
苏茜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却没有点破,她永远都会在身边的人需要的时候展现出温柔而包容的一面。舒熠然在推理的时候很猛观察力也很强,却一时没想通诺诺情绪突然低落的缘故,是因为菜不好吃吗?
他沉思了片刻,用筷子从桶里夹出了最大的那块猪蹄,放在了诺诺托着的盖子上,小心地问:“不喜欢吃土豆的话,要不你试试这个?”
苏茜和诺诺都愣住了,片刻后苏茜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淑女形象全无,而诺诺只是看着盖子里的猪蹄,夹起来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丝毫不顾她自己还有些发红的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