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肘顶了顶我的腰:“或者,让我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吟游诗人?反正千年到来之前,我们做什么都行吧。我想抱着琴四处唱歌。”
我喝了口橘子汁,推开了他,他又黏了上来,我不禁说:“萧影,你离我远点。”
萧影和我的渊源,那就太长了。这家伙本来是个自由惯了的人,是个化名为“琥珀”的探险家,方圆百里都听过他的名头。我希望他能加入我的方舟计划,却被他狠狠拒绝。他嘲讽我是个滴酒不沾的人,根本不配指挥他。
于是,我和他赌了一场俄罗斯转盘,用左轮手枪对自己轮流开枪。开到倒数第二枪时,他认输了,他不敢把他自由的生命堵在二分之一的死亡概率上。依照赌约,他成为了我的学生,天天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这家伙知道终于要摆脱我了,应该很开心吧。
我说:“我不知道我们后面会面临怎样的时代。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看到他眼中的神采略微淡了些。他望着我的眼神,竟显得有些忧愁。
……忧愁。
这种自在惯了的人竟也会露出这种表情,明明世界上的所有事都像他的乐子。
“怎么了?表情不太好。”第四位向我举杯的,是一头黑发的男人。他是我的长辈,亦师亦友,名唤离明月。
他始终是一副老妈子的心态对待我,虽然人看上去很年轻,但却像七老八十……其实让我体验到了几分久违的亲情。
“你有想过以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我望着他淡漠的瞳孔。
他好像认真思索了一会。
他的工作是致力于搜寻怪谈,自【言灵者】入侵后,世上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怪谈规则。而他仗着自己有技能,居然去主动试探这些规则。
我经常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样子。有好几次,我差点失去了他。
“我不认为后世算是我们。”离明月却这么说:“他们就算来源于我们,他们的生命也是独立的。所以,我不欲定下转世后的规划。”
“后世的我,无论是去当教授,还是当国师,甚至当园长、当保安,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千万种可能性在他们身上绽放,他们只是我的‘可能性’而已。”
“但是,如果要畅想,我希望我在每一世都致力于探寻即死规则,直至几十世后,我能以一人之力挖尽天下即死规则,写成一本跨越千年的规则书。从此,不再有人因此而死。”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原来生生世世,他都将自己献身于这样的事业。这已经不能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形容。
在这个夜下,我们共同举杯,望着长久的烟火。
我聆听着他们的愿景。
我记下了他们的期望。
我牢记着他们的面容。
也许,一代代后世算是我们,拥有我们的情感、我们的人格、我们的责任。
以此积蓄……直到我的方舟完善之时,直到旧神苏醒。
我们会成为神父,也许下一世会是神父的信徒。
我们会成为医生,也许下一世会是医生曾亲手接生的婴儿。
我们会成为收殓尸骨的士兵,也许下一世会是发起战争的刽子手。
代代尸骨累积,千年之后,当旧神苏醒,一切落幕。
“他们在梦中回到了那个尚未被毁灭的文明,他们在春天里大笑,在湖泊边钓鱼,用稻草扎成帽子,用鲜花编成花环。”
而我希望,
——当方舟抵达,旧神苏醒之时,我们睁开眼看到的,不会是梦。
……
苏明安的视角被骤然打断。
他还没能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方舟是何物,转世轮回又是为了什么。
便看到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
黑刀向前延伸,挡住刺来的长剑,吕树的白发飘扬着,鲜血从用力过度的手腕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