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仍不明白。这和这些蜂巢里的人有什么关系?黑鹊为什么笑得这么悲凉?
直到黑鹊取下了面具。
那一瞬间,苏明安和长歌都滞住了。
黑鹊露出的那一张脸——也与苏明安的面貌一模一样。眉眼、鼻梁、嘴唇,都几乎一样。虽然对黑鹊的容貌有所耳闻,但这一刻才让苏明安得到了确定。
……操控“碎片”们的黑鹊,竟然也是“碎片”的一部分。
“我们正在越来越像,苏明安。”黑鹊摊开手:
“自有意识起,我就是你这张脸了。那时我就意识到,我看似是九幽的守护者,实际上应该有更大的使命。”
“比如,我其实来自千年前的某个计划,目的是要完全成为你?我看到了蜂巢里的‘碎片’们,我应该是相似度最高的人,我要调整他们,然后吸收他们,让他们融合于我。不能让前人的心血白费。”
“我并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就算我永远戴着面具,也改变不了我的样貌,先天作为‘复制品’而诞生于世的我,永远都不可能摆脱你的阴影,我甚至要刻意压低声音说话,才能不像你。”
苏明安皱起眉。
他终于明白黑鹊为什么明明是初见,却总是又嫉妒、又憧憬的眼神。
“你的这种眼神……好像很厌恶我,你好像不赞同我做这件事。”黑鹊说。
“你想夺去我的人生,夺去我的唯一性,我不可能赞同。”苏明安说。
“不好吗?”黑鹊惊讶道。那张和苏明安如出一辙的脸露出相似的神情:“我成为你,你就能从这樊笼中解脱出来——‘玩家’啊,当我与你几乎一致,我也可以是。以后你就能休息了。”
“你看。”他动了动手。
一道有些弱的空间震动被他甩了出来。
“空间震动。”
小型的重力降临在苏明安身上。
“重力压制。”
有些劣质地傀儡丝刮过他的眼前。
“傀儡丝。”
一记飞踢,木桌四分五裂。
“刺切。”
一道带着空间波纹的攻击刺出。
“凝结。”
苏明安望着兴奋的黑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并不欣赏自己的人生,但却有这样一个生命,自诞生起就是为了附庸他的人生。
……为什么。
这让他感到凌乱。
突然,一条钢索猝不及防飞来,拽着他向黑鹊走了几步,手中的剑刃就这样捅入了黑鹊的肩膀。
他的瞳孔睁大,黑鹊却在笑,紧紧拉扯着钢索,让剑刃固定在肩膀。
“……要怎么你才能认同我。”黑鹊用着一种既轻慢又锐利的语气:
“这样一个模仿你的人生小偷,改变不了自己的先天命运。为了遵从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千年前的计划,就放弃了自己独立的一生。”
“捅我一剑,够出气吗?”
苏明安感到错愕。
鲜血溅到他的脸上,黑鹊拉扯着钢索,让剑刃在肩膀旋转。伤口扩大、撕裂,却仍紧盯着苏明安。
“……要怎么做你才能认同我,‘本体’。”
他知道,千年前很多人前赴后继地塑造了他,他才会在九幽中睁开眼。而他属于‘苏明安’的责任感告诉他——他不可以从此放下这份使命,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其实只要没有那么多责任感,去做自己就好了。但偏偏是“苏明安”的责任感把他束缚成了“苏明安”,让他再也无法摆脱命运。
……偏偏是“苏明安”。
钢索拖拽着苏明安的手腕下滑,剑刃下斜着切开黑鹊的肩膀,切开一条长长的痕迹,皮肉翻卷着溢出鲜血。
黑鹊的脸上是一种悲伤的固执,就像是他也不知道他在追寻什么。那是一种对于命运的茫然。
“……要怎样旧神才能认同我。”颤抖的声音。仿佛他还要往下划,眼中的神采就像快要碎裂。他的姿态甚至像是攻击。
见此,苏明安直接飞起一脚,干脆利落地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