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大人所虑并非没有根据,天下久经战乱,民生凋敝,百姓生活拮据清苦乃是天下之共识。”
李斯先是恭维一番陛下,然后又表示御史大夫茅焦所言有理有据,却始终不肯道出自己的观点。
嬴政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斯,位高权重十数载,他的心已变。
少了锐意进取,多了圆滑世故。
扫灭六国只是开始,并非终点。
茅焦之言虽有理有据,自己岂能不明白?
可却只是片面之词,天下一统之前,七国之民徭役就少了?
诸国混战,各国百姓不但要服比现在繁杂更多的徭役,更是要家家户户男丁上战场,战死几何?
无论是北方长城,还是国内直道,五尺道皆利国利民之基础所在。
况且战乱刚刚平复,若没有朝廷徭役在身,又有几家人能够吃饱饭?
又要饿死多少人?
再者,服徭役者,多为青壮,朝廷给饭吃,减少天下百姓负担,造福各地,此乃良策,非暴虐之政。
若是让这些人挨饿,横竖都是死,岂不是给帝国添乱?
六国甲兵归田,不给他们吃饱饭,不给他们找点事做,难道要让他们造反不成?
迂腐!
如今天下归一,已有十度春秋,荒田大多皆归复,天下秩序欣欣向荣。
各种工程也近乎完工,自己本就准备今年停止工事,养民于田。
至于皇陵七十万罪徒,本就戴罪之身,若不施以惩戒,何以匡扶天下?
莫非要朝廷白养这些罪徒?那这犯罪的代价未免也太低廉了,天下岂不是全乱了。
“李丞相的意思是茅爱卿所言在理,朕是无道昏君,横征暴敛,涂炭天下生灵?”
嬴政撇开杂念,目光深邃的看着李斯,语气不温不火道。
李斯当即跪了下去,连忙请罪道:“陛下,臣万死也绝无半点不敬之心。”
“喔?那朕就不解了,李丞相之前所言何意?”
嬴政看着跪在大殿之上,匍匐颤抖的李斯,冷冷质问道。
虽已是冬季,可李斯感觉自己的后背衣衫皆被汗水浸湿,他知道陛下这是在逼自己表态。
陛下不喜欢这个模糊两可的回答,自己实在太自作聪明了。
“陛下,中南半岛土地肥沃,地域广阔,若能入秦,不亚于巴蜀天府之地,成为大秦帝国又一座粮仓。”
李斯匍匐在地,不敢再耍滑头,连忙道。
“陛下,我泱泱大秦,幅员辽阔,人丁兴旺,陛下雄才大略,蒙将军能征善战,区区中南蛮夷岂能抵挡大秦之兵威,臣觉得李丞相所言在理。”
“陛下,中南地处大秦南方,南方不定,必要军队布防,若能一举定鼎中南,自此大秦南方再无边患,实乃千秋伟业。”
“陛下,臣赞同。”
李斯入秦已有数十年,位极人臣更是近十载,朝中门生故吏遍布。
他一开口,当即那些原本静观其变的大多数官吏,有一半都出言反驳御史大夫茅焦,支持帝国南征。
“你们觉得呢?”
嬴政吧目光投向那些仍旧静观其变,想要两不得罪的大臣,询问道。
剩下的一半群臣见陛下把目光投了过来,当即低下头。
“陛下圣明,臣赞同南征,毕其功于一役,为后世子孙永绝后患。”
他们无不是满腹经书,混迹官场数十载,到了现在若还看不出陛下决意南征中南半岛,一劳永逸,那他们就白混了。
“茅爱卿你看?众志成城,你这样让朕很为难。”
嬴政至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说要必须南征,可只是寥寥数语,便瞬间逆转局势,孤立了那些反对南征的大臣。
茅焦苦笑一番,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陛下雄才大略,携无双圣主之威仪,在朝中一言乾坤独断。
自己只不过是尽一份身为臣子的本分,至于陛下如何采纳,那便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陛下圣明。”
滔滔大势,非他一人所能改变,若是一意孤行,只会让陛下不悦,各部同僚不耻。
身在朝局,若不能认清大势所趋,那自己这个御史大夫早就退位让贤了。
既不能改变,如今需要的是上下一心,满朝文武一致对外,早日结束战争,才是上策。
“茅爱卿,中南半岛蒙恬只带五万大秦锐士,后勤朕也派了五十万刑徒供应,先前三十万劳役只是赶时间,待刑徒接替之后,他们皆会回乡安心种田。”
嬴政看了一眼有些落寞惆怅的茅焦,意味深长道。
茅焦听闻,楞了楞,然后看着嬴政道:“陛下,五万人是否欠妥?闵越,瓯越两地大秦起举国之力,以五十万之师,打了十年方才稳定下来。”
“中南半岛广阔,渺无人烟,险山恶水更胜百越之地数倍。蒙将军虽是名震天下的绝世名将,可这也有些太草率了吧?”
嬴政看茅焦态度大转,先是反对自己南征,见事不可为,又开始为南疆战事忧心忡忡。
这样的股肱之臣,才是大秦所需啊!
若是大秦满朝文武皆如此,何愁不能征服四海?荡清夷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