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檀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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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千灯宴结束,恐怕也没有什么机会再溜出去见裴惊策。

    更不知道下一回相见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越明珠不再吭声,空了一整晚的肚子却在此时煞风景地叫了两下。

    云青见状,麻利地去给她找暂且果腹的吃食。

    云青一走,这偌大的偏殿便彻底空了下来,只留越明珠坐在榻边发呆。

    四周只听见风声,好半晌后,远处才传来旁的声音。

    轰响自天而降,一声比一声剧烈,一声比一声浩大。

    越明珠顺着望向窗外。漆黑夜幕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火树银花,绚烂而夺目。

    这是每回宫中盛会必然能看到的奇观。换作往日,她一定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完全程,夜里入眠前还要再回味几番。

    只是此刻位于殿内,门窗遮掩了大半视野,只能瞧见天边一角,实在没什么意趣。

    想了想,越明珠拢紧斗篷,没跟宫侍打招呼,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不敢走远,驻足在门口的假山边,仰头望着火树欲燃不夜天的胜景。

    看得正出神时,肚子又“咕叽”叫了一下。

    接着响起的,是一声模糊的低笑。

    越明珠怔了怔,迟缓地偏过头,对上那双笑起来勾魂摄魄的桃花眸。

    裴惊策背抵在假山边,双手抱臂,姿势散漫至极。

    “不知道你还饿着,忘了带吃食。”

    他哼笑,语调稀松平常,“等会儿再让人送些点心过来,玉露团吃吗?”

    越明珠呆呆地“啊”了一声。

    裴惊策也没有再问第二遍,挑起眉:“说好千灯宴下见,我来赴约,这么惊讶做什么?”

    “我以为今日出了那么多岔子,阿策哥哥应该没空再过来……”

    少年嗯了声:“但我以为有人会很想见我。”

    那嗓音不轻不重,却几乎要将越明珠的耳尖烫融了。她抬手想遮住耳朵,又感觉脸好像也在发烫。

    手足无措忙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遮住,反倒又惹得裴小少爷发笑。

    “别乱动了,斗篷会进风。”

    他倾身过来:“伸手。”

    越明珠一脸迷茫,却下意识乖乖照做,从斗篷里伸出右手。

    手腕突然压上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她低头,看向腕处多出来的金穿珍珠宽镯。

    双排珍珠如鲛人泣成,不磨而莹,采耀光流。哪怕此时灯光昏暗,也难以掩饰它接近无暇的成色品相。

    难怪先前贵女们都说,南珠万金难求一颗。

    裴惊策给她系好,啧了声,道:“找一样大小的珠子浪费了点功夫,说好的及笄礼,竟然拖到了今日。”

    越明珠几乎快要语无伦次:“没、没事,不晚的,我很喜欢。”

    裴小少爷望见她飞快扑闪的睫羽,轻笑一声。

    天上灯花绽开,照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忽明忽暗,又忽远忽近。

    唯独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分外清楚。

    “先说好,举国就这一只,丢了像去年一样找我可没用,自己收着。”

    越明珠几乎不敢看他,胡乱地连着嗯了好几声。

    月光与灯火映照下,细腻的珠晖如静水流过,无形地淌在她手腕上。又像火似的烧起来,腕骨四周的肌肤烫得惊人。

    “阿策哥哥。”

    她将另一只手搭在手腕的珍珠宽镯上,咬起唇,犹豫片刻却还是没压住心中急切,忍不住问道:“……任四小姐那对耳坠也是你送的吗?你跟她会定亲吗?”

    越明珠从来没有问过这种问题。破天荒的,这是头一回。

    夜幕上火树闪烁,一阵接着一阵连天的响声,衬得这一刻愈发安静。

    “什么耳坠?”

    裴惊策好像压根没注意过这件事。还是被越明珠提醒,才想起来任雪韵耳边那两颗南珠的存在。

    “府上有几斛。我只挑走了顺眼的,剩下都没有再过问。”

    言下之意,任雪韵得来的那两颗南珠,跟他毫无干系。

    “至于订亲,”裴惊策道,“我娘跟姑母确有此意。”

    太傅夫人跟皇后娘娘对任雪韵的好都摆在明面上,旁人一看便知。

    但如果不是裴惊策此时突然改口承认,她会一直还以为是裴晏迟的缘故。

    越明珠感觉那只镯子压在手腕上,像块石头似的。她闷声问:“那你呢?”

    “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分明是在说自己的终身大事,裴惊策却还是素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样。

    越明珠想起他在宴上的反应,不迎不避,模棱两可。

    裴小少爷总是这样,做什么都随意得很,也懒得多解释。

    旁人更不敢多问,因为知晓一旦说出口了,只会得来裴惊策一声嗤笑,觉得又听到个愚蠢的问题。

    但裴惊策对她还没有食言过。

    至少到现在是如此。

    她心下乱麻缠绕,忍不住低声嘟囔:“你长兄不娶任姑娘,就要你来吗……”

    话说出口,越明珠才猛地想起他跟裴晏迟关系极差,这番话好像不太合适。

    她有些不自在,张口想岔开话题。还没说出口,头顶上又响起裴惊策的声音:“你因为这个离的席?”

    语气不像疑问,更像是确认。

    他当时明明正在应皇后娘娘的话,却似乎早已经留心过她的踪迹。

    越明珠点头,支支吾吾道:“我跟着宫侍一同出去,没想到……”

    后面那堆事情实在是乱七八糟,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支吾之际,颀长的阴影覆了过来。

    越明珠眼前一暗,怔然地看着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拂开了她斗篷边的落叶。

    漫天火树银花绽开又熄灭,盛景落下帷幕,只余星星点点的灯晖。

    视线所及之处,仿佛一切又重新黯淡了下来。

    “放心,”他说,“不会让你白白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