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如屏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看向远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哀伤。
山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几根发丝飘到她的脸上,像一些不合时宜的线条切割了她的脸。
胡为民悄声问我:
“山桥,你确定皎鬼都是纯善的?怎么她会想着杀人?”
我也不懂了:
“不知道,我爹的驱鬼册书上说皎鬼是善鬼,我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鬼。”
曲如屏听见我们说话,便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脸上还是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是会变的。或许你们觉得能做个纯善的皎鬼,是天大的福报。但是这份福报对于我想做的事来说,却是一个桎梏。”
我和胡为民不再说话,都等着曲如屏自己说。
“还记得我刚入皇宫时,我的爹娘和整个曲家班的师兄弟们都很高兴。他们日夜督促我勤练戏功,都希望我能借此机会,给曲家班在京城的戏曲界挣得一席之地。”
我点点头:
“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唱戏好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能得到皇上的肯定,那可是能光宗耀祖的大排面。”
但是胡为民和我想的不一样:
“想这些都多余。你应该想的是,万一唱不好,掉了脑袋怎么办?”
胡为民总是在关键时刻,让自己的嘴跑在脑子前头。
明明曲如屏已经死了,而且她的死肯定和皇上有关,但是胡为民就是不懂得回避,还非得把它说出来。
但是曲如屏一点都不介意,而是借着胡为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脑袋掉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是个死了。”
曲如屏说着叹了口气:
“可是我死的真不甘心啊,我只是一个唱戏的,就算被皇上封妃,我也是处处谨小慎微,恨不得把自己活成一个透明人。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死了,还连累的我的爹娘和整个曲家班的师兄弟们都死了。”
我和胡为民沉默着。
这种时候,我们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静静地听曲如屏自己说。
曲如屏说着走到蒋怜儿面前,她盯着蒋怜儿看了很久,然后才慢慢开口: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是我真的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能狠毒到那般地步。”
平王府里,怀平王曾说曲如屏的死和蒋家兄妹脱不了干系。我看着眼前的曲如屏,真担心她现在就一刀捅死蒋怜儿。
但是曲如屏没有,她只是看着蒋怜儿:
“只是一百两黄金,蒋怜儿就让那位引我入宫的朝臣,在皇上面前说我原是不甘心入宫的,还说我们曲家班的人散布谣言,说皇上留我在宫中,其实是强抢民女。”
曲如屏说着又走到蒋莽面前:
“大将军不愧是蒋怜儿的哥哥,为了坐实妹妹无中生有的谎话,竟然买通了那么多朝臣,让他们联名做证,说我们曲家班的人确实说过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最后,曲如屏来到皇上面前:
“可怜我,还以为自己一朝飞上梧桐树,便是金凤凰。哪曾想皇上只在意自己的龙威,根本不顾我和他曾经的深情,最终还是处死了我们曲家班的八十五口人。”
曲如屏说到这里,转头看着我和胡为民,神色一片凄惨:
“最可恨的是,皇上已经下令处死他们了,蒋家兄妹还让他们一个个装扮起来去唱戏。只等他们唱完一出戏,便砍一颗人头落地。”
胡为民听的气愤,忍不住骂了一句:
“畜生,变态,简直不配为人。”
曲如屏说完这些以后,又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南山桥,像我这样的深仇大恨,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的爹娘也是因为蒋怜儿而死,我也是为了报仇才进的皇宫。如果我坚信自己报仇没错,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曲如屏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