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寒风倒卷进雅室。
未若柳絮因风起。
杨昭头发上、衣服上,被如顽童般的寒风撒上数片雪花。
李幽脱光上衣,随意放到一旁,抬头看天,喜道:
“下雪了,南方之地极少有北国风光,对上一次下雪的时候,我还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呢,几年前已然华发早生,害,不服老不成呀。”
杨昭从碳炉上拎起两个水壶,热水分别冲进两个银盆中,溶了里面消毒、止血的药粉。
作为医师、武者,麻沸膏、消毒、止血药粉,各种小型手术工具,杨昭常备在身,成了习惯。
左边盆子里浸泡了手术刀、扩张器,皆是莫离特意为他打造的,另外还打造了一套完整的手术器具,十分的专业。
“呼!呼!”
往右边的盆子扑着蒲扇,令里面的药水自然降温,左手伸出,接住几片轻盈的雪花,晶莹剔透的端在手心,杨昭露出了稚嫩的笑容。
“李伯伯,您说清平府也会下雪吗?若娘、莫师傅、妹妹看到了,定然好高兴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雪,第一次呢。”
不经意间,杨昭口中的家人已经多了莫离一个,同样的,成了习惯。
李幽摇摇头,“怕是不能了,清平府气候比凤凰城暖和多了,对上一次下雪听老人说是五十年,不,五十二年前,我还没出生呢。”
话语间低头处,胸口一片冰凉,巴掌大的地方旋即麻木不仁,“阿昭,我需要躺下?还是挺起胸膛?”
“嘶!”
杨昭出手如风,手术刀在李幽胸膛划开一道平整的口子,粉红的肌肉向两旁卷起,扩张器适时而到。
“李伯伯,替我拿着。”
抓起李幽的右手抓住扩张器、固定。
病人参与自己的手术,千古奇闻。
“刷!”
血水正要冲出,已然被消炎、止血的药水冲去,里面的境况一览无遗。
空着的银盆接住了杨昭以化劲驯服的药水、血水。
一气呵成,李幽的身上、床上,并无沾惹到一分一毫。
“李伯伯,无需,您如平常坐着便可,另外,待会我切除胸骨后,切莫以真元护体,直到我提示为止。”
并非杨昭要炫技、或逞能,在妖象境武者面前如此做法是最愚蠢的行径:自曝其短、且不自量力、惹人讨厌!
李幽是太守,凤凰州之主,随时要处理纷繁复杂、突如其来的事情。
若躺下,精神放松了,麻沸膏不多不少会有影响,令他生起困倦,影响了判断。
也是师父孙馗传授的人情世故:太守大人睡着了,而杨昭为他开膛破肚,他是否会心难安不得而知。
既然如此,干脆大大方方的告诉他:您是清醒的,但凡我有什么不轨行径,大可将我一掌击毙。
诚如李幽讲的:坦荡荡!
杨昭不知道的是,不知何时开始,李幽已然对眼前的少年完全信任。
尤其刚才一幕,令他对杨昭越发的喜爱、赞叹不已。
雪花落到杨昭头发上、身上,换了其他武者,自然而然会以真气将之蒸发掉。
而杨昭身、心都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任由雪花停留。
这份涵养、这份修为,也只有妖象境武者方能拥有,偏偏就落到了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身上。
“此子不凡!”
李幽作出了评价,随即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低头处,不禁骇然。
不多不少,自己六条胸骨如同臭水沟中腐烂不堪的树枝,仅余两端根部尚保持正常的乳白色。
可知,无需十天,整个胸腔的骨头都会腐烂掉,进而腐烂全身骨骼。
“嘶!嘶!嘶!”
惊悚仅仅维持了一瞬,六条胸骨已然被杨昭切除,放到了托盘上。
而在杨昭的手心,多了一抹刚才调制好的药粉。
在化劲的作用下,药粉化作一缕介乎于气体与液体之间奇妙物质,封住了十二段胸骨的切口,如披上了一层水帘,又似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给了李幽十分直观的感觉:好似肉眼能见,露珠里充满了生命气息,正助力胸骨快速的修补、长成。
妖象境强者还没分辨出来那奇异的物质是什么,伤口已然封闭。
杨昭手法极快,却有迹可循,能清晰看到前因后果,赏心
悦目,转眼间,伤口上多了一道特殊药线修复的痕迹、并涂上一抹透明、清凉的药膏。
若非这一道痕迹,任凭谁人不仔细看,亦难以发觉他胸前曾受过重伤:茅人王印下的手印淡薄得可以忽视,伤口凹陷恢复平整,与旁边肌肉、皮肤无异。
“好了,李伯伯,请以真元护体。”
李幽哪敢有半分怠慢,杨昭话音刚落,伤口上便泛起一层淡然、却圣洁无比的光华。
“欸?!”
杨昭心中一怔:真元好生熟悉,若无看错的话,它的本源与无处不在的玄妙气息……一致!
“呼!”
寒风卷起来千万朵雪花,落到杨昭脸上,一股清新的感觉将他带回现实。
看着屋外漫天的雪花,不由得童心骤起,好不高兴,“雪越落越大,明日怕是有不少小孩出来堆雪人、打雪仗,可惜不能带回家给妹妹看看。”
“明日还不能堆雪人、打雪仗呢!”
李幽不禁莞尔,随即下床,走了几圈,舒展双臂,除了真元溃散之象尚存,身体各处与受伤前无异。
待看到杨昭沉浸在风雪里,完全将他的生死忘记了,心中更加欢喜:阿昭,胸有成竹,我绝对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