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瑞兰出卖杨昭,对舒家死忠的她宁可不要了命,也不会那样做。
是杨昭在行动前特意交代瑞兰若遇到暴怒的慈悲和尚,便报出他的名号。
杨昭气魄极大,对旁人的恩典、赠予了便赠予了,并不会放在心上,十分符合禅理的“无所住而生其心”,更不会以之作道德绑架去要挟对方。
不过,逆鳞一旦被触碰,杨昭可以瞬间放下所有的原则,不介意运用一切手段。
“母亲、妹妹被欺负了,若不报仇我连做人都不配,谈何做人的原则!”
杨昭向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该做什么。
“杨大师在里面杀人……”
慈悲和尚愣住了,抬头呆呆看着那西斜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呼!”
瑞兰舒了一口气,胸腹间的压力全消,急忙猛吸几口气,刚伤愈的她,真心经受不起慈悲和尚那长久的威压,“杨先生又救了我一命!”
过了好一阵子,慈悲和尚摇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杨大师对战堂有恩、对我有恩,也不能滥杀无辜,女人、孩子,都是无辜的!”
说罢,大步往里面走去,瑞兰只得侧身躲闪,也是杨昭吩咐过的:若挡不住慈悲和尚,就任由他进来吧。
“大和尚,你无需进去了,人……都杀光了。”
杨昭平淡的声音在惊涛堂外响起,挡住了慈悲和尚进去的脚步。
凛冽的寒风里,杨昭衣袍猎猎,白衣胜雪,上面没有一丁点的血迹,却没人怀疑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慈悲和尚双眼紧紧盯着杨昭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杨大师,为何要杀女人、小孩?杨昭,一定要杀全家吗?”
杨昭迎着他的目光,理所当然道:“今晚,左谦令他的儿子左礼到我家,要杀我全家,我如今到他家,杀他全家,很公道。”
“哦。”
慈悲和尚点点头,“很公道。”
随即向着杨昭躬身行礼,“得罪了”,便转身离去。
静!
惊涛堂外一片死寂,仅余那寒风过树的声音!
杀得东海豪强瑟瑟发抖、帮主夫人也管束不了的慈悲和尚,今晚杀意充盈,他的逆鳞早已被触碰,不曾想……
杨昭简单的一句话,竟将慈悲和尚轻松拿捏,将一场肉眼可见的血雨腥风消散于无形!
人人看杨昭的目光从过往的尊敬,变成了如今的敬畏,乃至于不敢仰视!
“呼!”
看着慈悲和尚的背影,瑞兰如释重负,脸上罕有的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收敛,知道现在还不是轻松的时候,立刻朗声道:
“帮主夫人有令,今日洛河帮弟子所有任务取消,都回家听候安排!”
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语气转为平淡,“不过,大家都可放心,首恶左谦已除,过往的事情也就到此结束,绝不会有秋后算账的存在,希望大伙同心协力,追随帮主,光大洛河帮!”
“呼!”
不管是曾效忠左谦的,还是中立份子,甚至是向着舒野王的,都长舒一口气:事情总算过去了,不会再死人了。
随即异口同声道:“誓死追随帮主!”
内乱已定,瑞兰恍如隔世,急忙向着杨昭恭敬行礼,“杨先生,帮主夫人在潜龙小筑恭候,请您过去、要当面道谢。”
“不了,我答应娘天亮前要回家呢。”
杨昭眯着眼睛看着东方,黑暗里已经泛起了一丝华彩,眼看就要天亮了。
“好饿,娘今早做了美味的早点呢,请您替我向舒伯母致歉吧,告辞了。”
事了拂衣去。
瑞兰看着杨昭的背影,脑海里不期然出现了当日在林子里那位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年。
身处险地,仍不慌不忙的挖坑埋葬了费万仇、朱列、童万里。
杨昭跟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单纯是敬重他们的忠义,要令客死异乡的他们入土为安。
这份气魄、这份胆色,注定了他有今日的成就,瑞兰当时就认为:当年的我不如他,即便今日的我,也不一定比得上他!
继而当着舒越的面,对杨昭作出评价:此子仗义、可靠、实力不俗。
“害!”
瑞兰自嘲的笑着,“真蠢,我哪有资格评价他,还不自量力的向帮主推荐,想着送他一份大前程……哈,却也无心插柳,为洛河帮请来了一尊
保护神、大恩人!”
“能遇到杨大人是洛河帮天大的福分,不过……”
瑞兰带着疤痕的脸露出了久违的暖笑,“我倒希望那是越越的福分,对了,他刚才称夫人为……舒伯母?”
抬头处,晨光追着杨昭的背影,总是慢了半拍,“不出五年,估计天下人都无法追上这个少年的步伐。”
稍稍晃神,杨昭已然消失,出现在自家院子外的小桥上,随即不禁露出一丝暖笑。
清冽的晨风中,守护在杨家院子外的是一位高挑的少女。
只见她衣裙飘飘,双手各持着一柄金光灿灿的峨眉刺。
纯真的脸上失去往日的淡然、灵气,如掉落凡间的仙子,成了每日担心柴米油盐的邻家姐姐。
“她在担心什么呢?”
杨昭随即恍然:对了,昨晚一战,我是率性而为,而于作为帮主千金的她来说,是关系到百年洛河帮的兴衰成败、关系着舒家的生死存亡。
于是赶紧上前,“越越姐姐,我回来了,左谦已死……”
舒越一步抢前,峨眉刺回归秀发里,与平日潜藏而不露痕迹不同,竟露出了一小截。
她毫不介意,也忘记了男女之嫌,紧紧抓住杨昭的右臂,神色紧张,“阿昭,你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