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新人,能够防住他的正手连续爆冲,其实这并不奇怪。
但难就难在,能将回球的落点,控制得如此精准稳定。
而且,无论马泷手上如何细微变化,谢名扬都能随机应变,稳稳控制。
“可以啊这新人。”
马泷心下惊喜,“换了其他二队新人上来,别说抗住我这么多板正手爆冲了,落点早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实际上,倘若谢名扬还是选拔赛时的那个谢名扬,或许就会像马泷想的这样。
可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跟陈金在一起训练,切磋交流。
无论正反手进攻,抑或防守,谢名扬进步神速。
如今,就连陈金的正手爆冲,脚下站稳之后,他都能稳稳防住。
正手爆冲,反手爆撕,几个回合之后,马泷收住力量,重新回到近台,与谢名扬对撕。
“你这正反手的进攻和防守,质量都挺高的。”
马泷称赞道,“对上张禹珍,还真未必会输给他。”
“你应该研究过张禹珍的打法特点吧?”
谢名扬点点头:“嗯。”
“张禹珍的打法,就是韩国队传统的搏杀打法,正手强,反手弱,所以经常用步伐来弥补反手的弱势。”
“跟他打的话,只要我能在台内限制住他抢先上手,我就能赢。”
听完谢名扬的分析。
马泷微笑颔首:“不错。”
随手将球截住,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冷漠却又透出些许倔强的少年。
“开两局?”
马泷笑着对谢名扬道。
“好。”
谢名扬一挑眉。
上次,马泷与陈金切磋,他便想加入战局。
只可惜,时间太晚,马泷匆匆离开。
此番再遇,马泷主动提出,谢名扬自然求之不得,顿时战意昂扬。
生平第一次与这种乒坛顶尖高手切磋球技,虽然不是正式比赛,可谢名扬的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当然,更多的是亢奋。
身为二队新人,能跟马泷上手开两局,简直做梦难求。
谢名扬又岂会轻易错过!
哪怕只是一场友谊赛,他也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三局两胜。
谢名扬率先发球。
当马泷俯下身子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忽然敛去。
神情严肃,眼神凌厉。
一股无形却又强悍的王者之气,如重峦叠翠般,席卷而出,朝着谢名扬碾压而去。
有那么一瞬间,谢名扬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就是双圈大满贯的压迫力吗?”
谢名扬深呼吸。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稍微舒缓了些。
抛球,引拍。
比赛开始。
……
11:4。
11:7。
两局比赛下来,谢名扬终于亲身体会到了goat龙在赛场上的强大压迫感。
从发球,到接发球,从台内控制,到正反手光速衔接……
每一个球,每一个落点,满满的全都是细节。
无不经过精心的算计。
很多时候,谢名扬明知是陷阱,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钻。
没办法,在电光石火间,马泷洞察先机,早已将他的心理和打法看透。
特别是在第一局。
马泷那精准的控制,就像是他亲手编织出的大网,将对手紧紧束缚,谢名扬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到了第二局。
情况有所好转。
谢名扬调整战术打法,尤其是在发球端,做了不少调整,这才打得稍微顺畅了些。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来,两人之间,存在着不小差距。
“打得不错。”
马泷笑眯眯的,主动伸手,与谢名扬轻轻击掌,“加油,未来就是你们的。”
“跟龙队学习了。”
谢名扬一脸诚恳,发自肺腑。
虽说只是两局友谊赛,马泷甚至还有所保留。
可很多细节,仍让谢名扬受益无穷。
“咦?”
马泷看了眼谢名扬的球拍,“超级张?”
“对。”
谢名扬道。
“饥渴儿的球迷?”
马泷笑道。
“嗯。”
谢名扬点头,“我喜欢张霁科的打法。”
“我记得饥渴儿的以前说过,张a好打一点,超级张连他都打不透。”
马泷笑道。
“……”
谢名扬微耸肩膀,“我觉得还好。”
“还有,饥渴儿的打法,不是人人都能学的,需要极高的身体天赋。”
马泷接着又道,“虽然你的身体天赋不错,但还是要注意。”
目光一转。
但见旁边的陈金,拿着球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便欲上场。
“你今天就算了。”
马泷笑道。
“为什么?”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淋下,顿时浇灭了陈金的激情,“龙队,你忘了咱们之前的比赛还没分出胜负吗”
“没忘。”
马泷看着陈金,眼中透着光,“不过,我更希望能跟你在真正的赛场上,切磋较量。”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
陈金先是一愣,旋即点头:“明白。”
眼神里,似有火焰跃动。
“龙队。”
陈金下巴一扬,“咱们决赛见。”
“好。”
马泷与陈金击了一掌,仿佛立下了什么君子之约,“决赛见!”
一看时间,将近十点。
三人收拾背包,离开训练馆。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作为过来人,我得提醒你们几句。”
马泷道,“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就医,千万不要拖延。”
“像我之前,膝盖磨损,左腿开始钙化,可我那时候年轻,只有19岁,没怎么放在心上。”
“后来越来越疼,越来越严重,17年世锦赛前,我打了三针封闭。”
“又拖了两年,19年的时候,四次去医院,抽膝盖的积液。”
马泷回忆着当年之事,语气中不无感慨,“东京奥运前,终于痛定思痛,去做了手术。”
“可恢复的过程,相当痛苦。”
回想起自己做手术的那段时间,至今心有余悸。
“你们知道,对运动员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手,也不是年龄,而是伤病。”
“一旦伤病,是真要命。”
夜幕笼罩,星辰黯淡。
路上早已没了行人。
昏黄的路灯下。
三人并肩,缓缓而行。
陈金和谢名扬静静听着马泷讲述自己的事情。
而马泷的口吻,既不是什么乒坛goat,也不是什么前辈,更像是一个即将远行的邻家老大哥。
“说真的,我很看好两个。”
马泷轻声道,“看到你们两个,让我想起了我和饥渴儿。”
“当年我和饥渴儿的粉丝其实吵得很凶,但这并不影响和我饥渴儿的关系。”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在我心目中,饥渴儿是我最大的对手,也是最好的队友。”
“我始终觉得,只有当一个人认清了自己的定位,才能真正地去进步。”
“整个里约周期,饥渴儿是绝对的一号位,我是二号位。”
“后来,饥渴儿因为种种原因,离开赛场,我这才意识到,我应该扛起这个一号位的担子了。”
马泷的话,仿佛林间溪水,不疾不徐,涓涓而流。
陈金和谢名扬静静听着,没有插一句话。
然而。
从马泷的言语中,犹能感受到那份赤子之心,让人心有所动。
什么人喜欢追忆过去?
是老去的人!
是那些即将离开却又充满不舍的人!
“龙队。”
陈金低声道,“以后能跟你在赛场上交手的机会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不是。”
马泷笑了笑,微微抬头,“可能是没有机会了。”
夜空漆黑,看不见一丝亮光。
但,仔细看去,仍有两三颗星辰在闪烁。
“所以,这次比赛,你我都要加油了。”
马泷释然一笑,伸手拍了拍陈金的肩膀,“我是非常非常期待跟你在赛场上交手。”
“加油!”
陈金目光坚定。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可那又怎样呢?
虽不曾适逢君之巅峰,但我愿以一场酣战,为君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