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似乎也有些武功,强行要绕开李观一,一定去伸出手抓住瑶光,她的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了,活过了这样长的时间,从不曾见到如此美丽纯洁的少女。
这样的人,化作血丹一定可以……
铮然的剑鸣声音几乎把她的梦都搅碎了。
李观一的手指抵着剑柄,只是一瞬,松纹古剑出鞘。
寒芒在流转,剑柄只一瞬磕在了那老妪心口上,几乎将她打得眼前一黑,一身修行了五十年的内功直接被撞碎,就像是在一瞬间,被那种极粗的墨家攻城机关撞了一下。
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位,几乎呕血。
剑柄撞击了一下心口,剑身重新回鞘。
李观一没有立刻拔剑斩人。
镇北城里面,有陈国三万雄兵,他并不打算当街杀人。
只是记住了这老妪面目而已,那白发老妪跌倒在地,好半晌爬不起来,一身靠着吞服丹药,二重天巅峰的内气,在这少年道人一个剑柄撞击之下,简直如同虚无。
她缓过神来,见李观一提着剑,本来是要退后的,但是她见那少女实在是天姿国色,又见那少年道人一身道袍素净,浆洗得发白,显而易见只是个有些武功,没有些根底的来历。
想到主母渴望的程度,暗一咬牙,叫嚷起来了,道:
“来人啊,来人。”
“这个道士抢夺华蕊夫人的干女儿啊,拐人了啊!”
她一叫嚷起来,李观一都要气笑了。
看了看自己身上道袍,倒也知道了原因,世上多是有看衣衫认人,狗眼看人低之辈,他若是还那一身锦袍玉带,手持寒霜战戟的戟狂模样,此人却是绝对不敢说些什么的。
如今倒是有些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了。
华蕊夫人在这镇北雄城里面,也是有几分名声的,她这样一叫嚷起来,不知真相的武者们皆是义愤填膺,提起兵器,一时间肃杀之气鸣啸,这街道上,竟然有几十上百個武者。
刀剑出鞘的声音响彻一片。
那糖水铺子的老板都脸色发白退去了。
瑶光抬起眸子:“走吧。”
李观一伸出手,抓住少女的兜帽往下面拉了拉:“戴好。”
“坐着。”
少年道人起身,提起剑了,那老妪眼底得意,李观一抬眸扫过,赤龙白虎两尊法相自九鼎之上散开,一身肃杀气息忽然朝着四方逸散出来。
虚空都仿佛有涟漪扫过。
这清俊秀气的少年道人,委实是这数年来第一流杀性将星。
步战杀鬼市百人,又杀澹台宪明,披甲闯破关翼城。
灭了阴阳轮转宗分坛。
这数十个武者加起来,手中杀孽未必超得过他。
寻常武者,断不可能相比,白虎法相低声咆哮。
猛然冲出,肉眼不可见,但是这和霸主同层次的白虎咆哮,这些对那少年拔剑的武者皆是身躯僵硬,头皮发麻,虚空中仿佛有猛虎咆哮不绝,只觉得恐惧。
一条街道之上,马匹嘶鸣惊惧,齐齐趴倒在地,兵器坠地声音不绝,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老妪脸色发白。
又有数名和那老妪相熟的武者前来,李观一手中长剑连鞘挥出,轻易就将这些武者打翻在地,忽有一名武者拼力,抓住了李观一的剑鞘,只是往后一拉,竟连这剑鞘都拔不出!
那少女慢慢喝糖水,少年道人只单手打发这些武者。
李观一不懂剑法,只以手臂为杆为柄,剑为戟锋枪刃,大开大合,招式霸道,只是片刻,这些武者皆负伤,竟不能靠近那少年三尺之内,旁观者皆震动。
忽传来一声笑。
“慢来,慢来。”
有飘带飞入,卷住那几个对李观一出手的武者,只是轻易一拉,就全部都被甩飞出去,或倒或摔,砸得七荤八素,李观一单手持剑,微微抬眸看去,却见是一行年轻武者。
出手的是一位女子,墨发如云,戴着面纱,唯独一双妙曼眸子,神采飞扬,只是几下就将这几人掀翻了,这些武者似乎在这江湖之中,颇有身份,其余武者也都止住动作。
李观一听到旁人在交谈。
大多都在说这位女子。
缥缈阁的少阁主,公孙世家之女,名为飞雪,江湖绝色榜的第七名,也在名侠榜上,李观一想到了陈承弼老爷子,活佛还有祖老的故交,那位公孙姑娘,微微垂眸,收剑。
公孙飞雪飞身下马,快步走来,看那老妪,道:“我等方才,分明见到了这位道长和这位姑娘,是一起进城的。”
“你这老妪,缘何竟敢含血喷人?!”
这老妪脸色发白,支支吾吾,有自称为华蕊夫人府中之人来此,连连拱手道歉,说是这老妪,年老多衰,目盲偏执,多有遗忘的事情,许是看错,来此赔罪。
“这位老嬷嬷是华蕊夫人的奶娘,自小就照顾着华蕊夫人,还请这位道长恕罪则个。”
他说是赔罪,却只是看着公孙飞雪。
公孙飞雪道:“这却和我无关。”
又有一辆花车停下,有娇柔女子声传来:“是妾身奶娘失礼了,幸得两位武功高强,未有损伤,妾身在此赔罪了。”却有侍女拉开了车帘,一位女子走下。
穿一身白衣,黑发如云浓密,一双细细弯眉,两双含情眸子,一点樱唇,姿容极为貌美,带一缕花香,看模样,最多也就只十七八岁,却又有一种成熟风情。
身躯丰腴,腰肢纤细,侍儿扶起娇无力,委实貌美。
只是微微一礼,眸子微抬,旁边偷看的武者骨子都酥了半边。
李观一微微抬眸,这连消带打,反倒是他不原谅就不解风情了。
少年道人淡淡道:“可以。”
华蕊夫人微微一笑。
她便知道,没有任何武者能够逃过自己的笑容。
可却忽听得一声剑鸣。
然后就是惨叫。
清光闪过,华蕊夫人眉心刺痛,只见那老妪惨叫,双手齐腕而断,鲜血喷出去,倒在地上蜷缩不止,身躯颤抖。
一双手,如同鸡爪也似,落在地上,兀自蜷曲。
血腥气逸散开。
一片死寂。
一身道袍清净的少年道人手中剑缓缓归鞘。
对于百姓温和的少年人,此刻却冷漠冰冷,淡淡道:
“滚吧。”
华蕊夫人那一张娇俏脸上微凝,旋即微微一礼,嗓音柔美,道:
“不知道阁下身份,倒是失礼。”
李观一垂眸,松纹古剑抵着地面,淡淡道:
“学宫,道门。”
祖老是学宫道门二十四祭酒,李观一这样说,并没有问题。
听到那一尊庞然大物的名字了,华蕊夫人凝滞,寻仇找气的念想几乎是如同春日的积雪一样地消融散尽了,她让那老妪捡起了断了的手腕,然后退去。
李观一记下了这些人,周围的武者见状也都散去,唯那位公孙飞雪未曾离开,只是看着李观一手中的配剑。
公孙飞雪一双妙目泛起涟漪,方才远了,不曾看到,而今靠近了,方才见那一柄长剑,古意森森,剑身之上,隐隐松纹,一股清气。
公孙飞雪拱手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这位道长,不知这柄道门玄兵凌云木,为何会在你手中?”
“莫非是认得祖文远老先生么?”
李观一猜测她正是祖老年少好友公孙姑娘的后代,回礼道:
“贫道李药师。”
“祖师讳文远,正是家师。”
公孙飞雪欣喜,笑道:“那可确是好极了,奶奶也在镇北城,她和陈老爷子,还有祖老许久不见,知你在此,定然欢喜,不知世兄可有时间,随我去见见奶奶?”
李观一婉拒道:“我二人刚刚来到了镇北城,想要先休息一下。”
公孙飞雪稍有遗憾,却只笑道:
“我们暂且在镇北城的广势楼落脚。”
“李世兄,若是有时间,大可以来此,就说寻我公孙家便是。”
旋即也是微微一礼,不曾多言,飞身上马,很快离去了,李观一等待着银发少女吃完了东西,然后从怀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把麒麟提起来,放在肩膀上,乘着牛车去找落脚之处。
李观一用最后的银子,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客栈。
然后要了两间客房。
让瑶光好好休息,瑶光迷迷糊糊的,褪去了鞋子,只穿着罗袜躺在床铺上,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忽然道:“您其实可以让我跟她走的。”
李观一侧身看她,躺在床上的银发少女嗓音宁静,认真思考,道:“您知道我的阵法,他们留不住我,这样您也不会在入城的时候,就惹上这样大的事情。”
李观一转身回来,微微俯身,看着瑶光。
瑶光眸子安静看着他,嗓音宁静。
“这是符合常理的判断。”
“也是最避免冲突的办法,最优解。”
李观一不知道瑶光过去的经历,不知道她曾经被父亲抛下,只是伸出手,手掌并起,在瑶光额头轻轻敲了下。
银发少女没有预料到这一下。
缩了下头,银发晃动。
李观一恼怒起来了,道:“睡觉!”
顿了顿,少年道人回答道:“你选择了我,那么我就不会抛下你……你是我的共犯,李观一手中有剑,还不会无耻到把自己的共犯】交出去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