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扬起眉毛:“你问我这个?”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样,盯着桑榆的脸看了半晌,道:“啧,都一张脸,七八成像,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情有独钟。”
三个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明白女主人的意思。
她自顾自泡了一杯茶,抬头看了一眼三个人,思索了片刻再度开口:“真被缠上了?那你们把……”
她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砸门声传来,这次不同以往,她神色一凝,刚刚把茶杯放下,又是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间门支离破碎!
那个老人居然就这样把门砸开了!
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可女主人视若无睹,仿佛这样的事情十分正常。
她站起来,冷冷凝视着那站在破门旁边大口喘息的老人,不耐烦道:“你知道修一次门需要多少钱吗?你儿子没给你留多少个子,你还敢这样砸家里的东西?”
老人枯树皮一样的手指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关你屁事,这是我家的东西,狗贱的,滚出去!”
她哈了一声:“我滚?我滚行啊。既然你觉得我早就不是你家的人了,我照顾了你那么久,你是不是应该支付我的租金啊?”
老人怒目而视,颤抖着手骂出各种各样难听的词汇,主人家无所谓地重新坐下喝茶,冷漠得仿佛在看动物发疯。
他们之间的相处状态确实不太对,实在是不太像一家人,或者说老人发了很久的疯,疯得女主人已经习惯到漠视。
但桑榆不是原装货,她没有胡瑶仁的记忆,因此无法完全理解如今的局面,只好和其他两位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听他们吵。
老人骂没力气了,视线落到沙发上那三人身上,眼睛霎时爆发出一阵莫名的光亮:“霞光!快过来!”
三双眼睛同时看过去,半晌,陈甜讪讪道:“那个,老人家啊,你叫是哪个胡霞光呢?”
这儿排排坐着三个胡霞光,三张极度相似的脸庞,表情各异,诡异感却不降多少。那老人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
他伸手指着她们,呼吸忽然又急促起来,黄黑枯瘦的脸庞上爬上红色,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你们……你们……”
“爸,您可别忘了。”许久未出声的女主人又开口了语气有些戏谑,“不是你催她们来的吗?怎么现在这副表情?”
老人脸上那涌起的红色有迅速褪得干干净净,好似因为她一句话而冷静下来。那双狭小的眼睛审视着她们,随后她声音淡淡道:“去洗点水果。”
女主人喝茶的动作停了停,见老人蹒跚着步伐走到沙发边坐下,她才起了身,慢慢往厨房挪过去。
“不是吧……”陈甜小声惊叹,“这姐姐刚刚不是还在吵吗,这么忽然那么听话……”
胡霞光嗤笑一声:“因为这老东西疯得厉害。”
老人在她坐过的地方坐下,神态自若专注:“你们都叫胡霞光?”
他似乎有些惊讶。桑榆点了一下头,他立即道:“不会应是吗?嘴长来干嘛?”
桑榆莫名其妙一瞬,没开口,陈甜倒是应答了一声,那老人才堪堪收了不满的姿态,淡淡道:“我让你们一点来,你们看现在几点了?”
墙壁上的挂钟正指着下午两点,老人冷哼道:“还没过门就这样,将来让你们去干活都使唤不动。”
胡霞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撩了一下头发,什么都没有说。
桑榆和陈甜也保持着沉默,这又让老人感到了不满,他紧紧皱起眉,大声说:“和你们说话听不见呢?”
“老人家。”桑榆开口道,“我们是和刘志杰结婚吧,为什么是你在和我们聊呢?”
“我是他爸,不能先帮他看看吗?”他冷声道,“现在就不尊重我,到时候过门了,你们想翻天不成?”
翻不翻天不知道,但胡霞光的白眼翻上了天,她无语道:“你真的是病得不轻,我们三个人和你儿子结婚,重婚是吗?”
陈甜小声道:“你刚才看着也像病得不轻。”
胡霞光抱着手冷笑道:“都被他缠得快疯了,彼此彼此。”
桑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插话道:“刘志杰他在哪儿?”
老人看着她说:“急什么?马上就来。”
女主人从厨房里出来,端着果盘放在桌上,桑榆向她道谢,抬头时,却忽然看见她脸颊上多了一块青紫。
桑榆眨了下眼睛,问道:“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把果盘放下的人一愣,低着头摇了摇,什么都没有说。她像突然之间颓丧下去了,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
老人哼道:“别管她,她那是活该。”
女主人抬头,直勾勾看着老人,语气幽幽:“活该?说这话你良心不痛吗?”
老人拍桌站起吼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她缩了一下,双手绞紧,慢慢道:“没有。”
老人道:“滚进去哄孩子,不要丢人现眼。”
他这话说完,女主人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扭头,默默走进了房间。
桑榆惊诧地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扭头转向陈甜,小声道:“那位姐姐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陈甜转过头来,说道:“怎么了?一个别人不要的女人,落魄成这样很正常吧?”
桑榆睁大了眼睛:“很正常?”
陈甜点头,理所当然道:“很正常啊。”她看着桑榆的眼睛略微困惑,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问这样的问题。
“就是,不用管她。”老人神气地吐出一口气,桑榆满腹困惑,按捺不动,去端眼前的茶杯。
温热的。
热气氤氲在空气中,桑榆盯着杯子里红褐色的液体。她听见隔音不好的房间里传来女主人哄孩子时哼唱的歌谣。抬头看挂钟,却发现指针已经走到了下午五点半。随后,她又闻到一股浓郁的烟草味。
抬头时,她又看见老人的脸庞,以及那张脸上,那对神采奕奕的眼睛。
虽然浑浊,却很有神。
他慢慢喝着茶道:“重婚犯法,不过你们都是胡霞光,所以也无所谓,就当你们是一个人就好了,过会我儿子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