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夜色的重重笼罩之下,南岗区衙门大院宛如一座被静谧吞噬的孤岛,办公楼静静矗立,里面漆黑一片,仿若一只潜伏于暗处、深不可测的巨兽。办公室里,黄世杰刚结束与月霞那偷偷摸摸、心怀鬼胎的通话,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老板椅上,四周浓稠如墨的黑暗,恰似他此刻纷乱如麻、找不到出口的心境。
他颤抖着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出一支香烟,打火机“咔嚓”一声脆响,微弱的火苗短暂照亮他那张写满阴霾的脸。黄世杰猛吸两口,辛辣的烟味呛入肺腑,却丝毫没能驱散心头的愁绪,反倒让眉头皱得更紧。这一整晚,他像只受惊的耗子,独自躲在办公室,连灯都不敢开,任由恐惧与不安将自己层层包裹。
片刻的死寂过后,黄世杰缓缓起身,久坐使得手脚有些僵硬,他活动了几下,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窗边。双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拉开一丝窄窄的缝隙,眯着眼,使劲朝下面的衙门大院打量。寒夜冷风从缝隙中挤进来,吹在他额头上,凉飕飕的。观察了十几分钟,确认四下并无异样后,他才如释重负般快步走进办公室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黄世杰对着镜子,双手急促又慌乱地给自己黏上假胡子,胶水刺鼻的味道熏得他直皱眉。他又胡乱在脸上涂抹一番,戴上一顶劣质假发,套上件皱巴巴、一看便极为廉价的大衣,整个人瞬间没了往日那副威风凛凛的区长派头。完后,他拎起一个鼓鼓囊囊、装的鼓鼓囊囊的袋子,蹑手蹑脚地出了办公室,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只做贼心虚的老鼠。
他不敢乘电梯,生怕那狭小空间里的光亮与动静暴露自己,只能摸着黑,顺着楼梯一路跌跌撞撞、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下到一楼。路过值班室,瞧见保安正酣然熟睡,他暗自庆幸,猫着腰、大气都不敢出地溜出了办公大楼。
双脚刚踏出大楼,黄世杰仰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冷空气,仿佛重获新生般深深舒了口气。他机警地四处张望,见院子里寂静无声,无人察觉自己的行踪,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随即便大摇大摆地朝着停车场走去,那故作镇定的姿态,仿佛依旧是这衙门大院里说一不二的掌权者。
在停车场昏暗的角落里,黄世杰找到了那辆毫不起眼、落满灰尘的黑色捷达。手搭上车门,他再次回头,眼神眷恋不舍地望向大院,咬着牙,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都等着吧,我黄世杰可不是轻易会被打倒的主儿,迟早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执掌大权的,哼,到时候有你们好看!”说罢,“哐当”一声拉开车门,摸着黑一屁股坐上驾驶位,顺手把鼓鼓囊囊的袋子扔到副驾驶座上。
刚系好安全带,还没来得及打火,静谧的车厢内陡然响起“咯噔”一声,仿若一记惊雷。紧接着,打火机“啪”地一声被点燃,幽微的火光摇曳,一股刺鼻浓烟迅速在车厢里弥漫开来。还没等黄世杰反应过来,后背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一个冰冷且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黄区长,这大半夜的,您这是准备去哪儿潇洒呀?”
黄世杰只觉头皮发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冷汗“刷”地从额头冒出,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起来。他硬着头皮,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惧,艰难地转过头,瞪大双眼,满脸狰狞,压低嗓音咆哮道:“苗江!我黄世杰还真是小瞧你了,你今儿个是铁了心要跟我彻底撕破脸,是吧?”
后排坐在中间的苗江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眼神玩味地嘀咕道:“老黄啊,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好歹同僚一场,共事这么久,我哪能跟你翻脸呢?
这不,我得到消息说你要去外地考察,想着情谊深厚,就约了两位同僚特意来送你一程。谁成想,你在办公室磨磨蹭蹭的,可让我们一帮人眼巴巴等了好几个小时,都差点打瞌睡睡着了!”
黄世杰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脑子飞速运转起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只手悄然伸向门把手,盘算着找准时机夺门而逃。眼尖的苗江哪会看不出来,身旁那位冷着脸、满脸严肃的中年汉子瞬间会意,动作麻利地从包里掏出一张明晃晃的调查令,“啪”地一下直接怼到黄世杰眼前:“黄世杰同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市纪委副书记陈来福。咱们纪委接到不少群众实名举报,桩桩件件都指明你跟好几起命案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些年任职期间,你利用职权贪污受贿,大肆敛财,手段之恶劣、胃口之大,令人咋舌!现如今,我们手里已经牢牢掌控了大量铁证,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放心,我那儿备着上好的茶叶,够你细细品上几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