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除了改善漕运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李林甫苦笑摇头:
“隋王以前给我出过一个主意,还算可行,那就是将巴蜀的粮食从襄阳转运北上,这样一来节省了不少路途,但这项工程,当下做不到,咱们先得将这几年熬过去,才能着手计划。”
从襄阳转运,其实不太划算,因为有一段陆路,会增加粮食消耗,但是呢,这条路可以做为应急补给,如果长安出现状况,走这条路可以更快的将粮食送进来稳定局面。
现在做不到,为什么历史上安史之乱反倒做到了呢?因为当下考虑的很多,重在一个稳字,历史上上津道的开发,那已经是破罐破摔、不顾民生了,只求能保供朔方,其它都不管了。
长安依旧是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只有中枢的这些人心里清楚,当下的时局非常艰难。
一个错误的政策,很可能就会导致盛世坍塌,他们除了尽全力匡扶社稷之外,也找不到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的办法。
.......
今天的长安,是非常脏的,因为雨水将空中的黑灰带到了地面,街道上、房顶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如果能再有一场雨水,就会冲刷的差不多,但今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不会再下雨了。
长安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水井,实际上整个长安的水井一点都不多,平民百姓的饮水主要就是靠日常存储的雨水度日,或者出城去渭水、灞水挑水去,城内水渠的水,一般是不会拿来饮用的,除非你不怕闹肚子。
张盈盈眼下住着的这个外宅,是没有水井的,有一个蓄水池,但是因为没有盖板,所以池子上面已经漂浮一层厚厚的黑色灰烬,下人们也正在清理水池。
她不愿意再吃这样的水了,那么还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买水,一个是找金吾卫要几车。
做为京师消防总队,金吾卫是不缺水的。
买水是需要等的,因为卖水的,人家也得出城去拉,但是金吾卫有现成的。
于是张盈盈便派人找到武庆,让武庆给她拉几车水过来。
武庆是在晚上将水给她送来的,同时告诉她,隋王想见她,要隐秘一些,不能让人知道。
张盈盈非常果断的......拒绝了。
“想见我,让他来找我,我不去隋王宅,看不得一些人的脸色,”张盈盈找借口敷衍道。
她知道金饰铺子发生的事情,也是她暗中设法通知的少阳院,那么她现在在李琩面前,就是个两面派。
因为心虚,所以不敢见。
她的这座外宅,靠着太清观,观主是圣人身边的四大真君之一,李琩是不敢在这里乱来的。
张盈盈确实害怕了,而且很愤怒,我前脚刚告诉你们,你们就敢放火灭口,玩的也太大了吧?
她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认为李琩很可能已经怀疑她了,才会主动邀请她去隋王宅,这在以前是非常罕见的。
张盈盈察觉到不妙,很想离开外宅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但是家里又不好意思回,道观呢又不安全。
于是只能心惊胆战的留下来了,除了严令护院加强警戒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无功而返的武庆带回消息后,李琩朝着一旁的武明堂摊手道:
“你看,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吗?我都说了这丫头脑子特别好使,反应很快的。”
眼下的李琩,已经知道金饰铺子里发生的事,但是他这个人,是要顾全大局的,只看王韫秀被王忠嗣惯成那个鸟样,自己也不能随意对王韫秀下手,以免引起王忠嗣的过激反应。
武明堂冷笑道:“我这么做,就是专门试她的,由此可见,就是她了。”
她从韦妮儿那边已经知道,张二娘和李琩有一腿,那么正常情况下李琩邀请对方,对方不会拒绝,拒绝,那就是不正常。
“留人盯着她了吗?”武明堂询问武庆道。
大家都是姓武的,李琩的人里面,武明堂最喜欢用的就是姓武的,除了武庆之外,还有十几个武家成员。
武庆点了点头:
“四面都留人了,都是最机灵的,她的任何行踪,我们都能知道。”
武明堂点了点头,她本来是打算来硬的,直接绑了张二娘审问,但是李琩不同意。
李琩本来的性格,是有仇当场就得报了,但是眼下,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因为他要干大事,而干大事的人,有一个字一直悬在头顶,那就是“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身居高位的人,哪个的忍耐功夫都是非常牛比的。
李琩本以为武明堂应该也会和他一样冷静,谁知道人家胆子这么大。
“表姐,理智一些,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李琩苦笑劝道。
武明堂忽的双目迸射寒光,死死盯着李琩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知道你想留着对方,利用张盈盈来给少阳院下套,但是我告诉你,能简单做成的事情,不要让它变的太复杂,因为你很可能会失去对局面的掌控。”
说罢,武明堂看向武庆道:“准备火油干柴,将她那座外宅烧了,若有人逃出来不要管,要是死在里面,只怪她运气不好。”
武庆低下脑袋不吭气了,阿郎不点头,这事我不能干啊。
接着,武明堂又看向李琩:
“这叫一报还一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忍个屁!”
李琩确实拿不定主意,毕竟事关自己,他虽然恨不得早早收拾掉基哥和太子,但他认为,事情只能一步一步来,要稳妥谨慎,按照武明堂这个法子,这不是就等于直接开干了吗?
纵火不是小事啊,你当玩游戏呢?
见李琩没有反应,武明堂直接走过去双手捧起李琩的脸,狠狠道:
“举棋不定,不胜其耦,你还犹豫什么?”
李琩拧眉叹息一声,看向武庆,轻轻点了点头。
武庆转身就走。
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人心,他需要武明堂的支持,而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只有做出强硬的回应,才能将更多中立派拉拢到自己麾下。
没人愿意支持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虽然李琩只是过于谨慎了些。
(还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