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光乘一愣,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
还能为什么?李林甫不允许呗。
.......
三月初十,李琩要返回长安了。
陇右与河西接下来怎么布置,那是皇甫和盖嘉运的事情,李琩不便多插手,毕竟他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外行指挥内行,终究是不妥的。
比他提前一步离开的,是老丈人郭子仪,振武军在陇右这一战,损耗非常大,来的时候兵强马壮,回去的时候残兵疲将。
不过不要紧,无论多大的折损,只要建制在,就能依照建制补充,这方面朝廷是会拨钱的。
就好比一个单位,编制是五十个,那么只会多不会少,多出来的当然就是编外人员了。
朝廷对军镇的政策就是,编内的工资,我这边统筹,编外的,你要是能养得起,你自己张罗,但不能超标。
而实际上,都会超标。
振武军的编制,是领兵9000人,战马1600匹,但这次郭子仪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一万人,而且还不是他振武军的全部家底。
这就是为什么历来地方武装造反,明明你的编制没多少人,却能拉起来一大票人,因为很多都游离在编外,振臂一呼,全都来了。
李光弼和王难得,做为此番功劳最大的两名战将,将会随李琩一起返京。
如果单从战场角度考虑,安思顺比王难得贡献更大,但是四大军功是有排名的,最容易的是陷阵,其次先登,再次夺旗,最难的是斩将。
臧希液占了先登,但他是将功折罪,因为他丢了安人城。
安思顺是占了陷阵,本来索达赤应该被他俘虏,但是胜利果实让李光弼给摘走了。
而李光弼的俘虏敌军将领,跟斩将是一个级别的。
李琩来的时候,牛车马车上面拉的全是辎重,回去的时候,多了十几辆牛车,上面拉的都是财物。
谁给的?下面人送的呗。
皇甫惟明有一份,杜希望有一份,安思顺有两份,因为人家还有一份是希望李琩转送给李林甫。
这个不叫贪腐,这在大唐,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战争,不论胜败,都是发财的机会,况且大唐这一次还胜了。
安思顺的缴获是非常恐怖的,索达赤部全军覆没,他的临洮军和李光弼的赤水军抢夺战利品,赤水军没有抢过他们。
因为李光弼这个人爱惜名声,又重军纪,对麾下约束非常严厉,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俘虏了索达赤,也就不好意思再跟人家出了大力的抢缴获了。
皇甫惟明带着一众陇右官员将领,一直将李琩送出鄯州城十里之外,双方才道别,各走各的路。
也就是在皇甫惟明返回节帅府的时候,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徐忠?你没有走?”皇甫惟明骤然见到此人,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拉着对方来到自己的公房,皱眉问道:
“你留下来干什么?”
徐忠道:“阿郎让我留下,负责在鄯州购置一批葡萄酒,送回长安,眼下商栈的货物还没有备全,需要等上几天。”
皇甫惟明那么精明一个人,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
“这只是借口,以防旁人生疑,说吧,大郎有什么事情要你转托于我?”
徐忠道:“大郎说,死的那个不是王孝德,真的王孝德,在隋王返京的其中一辆马车上。”
皇甫惟明下意识的拳头一紧,但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办差吧。”
徐忠施手行礼,转身离开。
房间内,皇甫惟明闭上眼睛,长长的叹息一声。
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我怎么能被他这么粗浅的小伎俩给愚弄了?
皇甫惟明摇头苦笑。
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做事情一向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结果这一次针对的李琩的小动作,先是被王孝德这个sb用朱漆,给坑了一回,接着,又因为过于信任李峘,大意之下,上了李琩的当。
你找不到血吗?杀鸡杀羊杀牛,那不都是血?为什么比偏偏要用最不该用的朱漆?
最简单的办法,你拿刀子在白狗肚皮上划拉字也可以啊,你特么怎么敢用朱漆?
至于截杀王孝德,是李峘给他报的信,他当时完全没有想过李琩是故意透露给李峘的,如今看来,人家是拿李峘给他下套,来钓他。
这下好了,试出来了,没错,就是我皇甫惟明干的。
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这可怎么了得?
皇甫惟明下意识的取来笔墨,就打算给太子写信,但是提起笔之后犹豫半天,还是放下了。
这件事不能麻烦太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李琩捅出来之后,他矢口否认,一个犯官的供词想要搞垮一个节度使,没那么简单。
只有让太子也觉得他是无辜的,才会全力反驳。
以太子的性子,要是知道就是他干的,恐怕太子自己就先露怯了。
皇甫惟明再叹一声,李峘啊李峘,你也太不小心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让一个年轻人给耍了?
.......
索达赤,是一个非常健壮的彪形大汉,这在吐蕃人当中并不多见。
因为他们那边的人,大多数是吃不饱的,但凡能吃饱,也不会总是来陇右抢粮食。
你看现在的东突厥,就很少侵犯大唐边境,因为能吃饱。
眼下的索达赤,就跟王孝德一样,手脚被绑,嘴里塞着布团,扔在车厢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将会在返回长安的路上,做短暂的狱友。
像索达赤这么重要的囚犯,是不会装在囚车里的,因为担心他冻着,吹着,晒着。
总之,要好吃好喝的照顾好,让他身体健康的进入长安,至于去了长安之后是下油锅还是干什么,李琩就无所谓了。
反正回长安的路上,你不能生病。
所以这辆马车,就跟在李琩屁股后头,由河西兵亲自押运,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琩骑马而行,将从车队一旁策马而过的元载给叫了过来。
这就是为什么,想要升迁,要时常在领导面前露脸,李琩本来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偏偏今天这小子前前后后跑来跑去,所以好奇之下,招手让其过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琩皱眉问道。
元载本来准备下马,毕竟坐在马上回话不合礼仪,但是李琩将其拦住了。
于是他道:“我刚刚将左卫二十名卫士的名单给李司马(李岘)送过去了,他要核对之后,以阵亡报给兵部。”
李琩点了点头:“这一次跟我出来,有何感想?”
元载答道:“军务之重,重如泰山,卑职学会了在处理公务的时候,要谨慎小心,核对周全,有时候一字之差,差之千里,容不得半点差池。”
李琩笑了笑,他每次看到对方,就想起了他的大白屁股,那晚从咸宜府上回家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便将自己的对这对狗男女身份的猜测,告诉了韦妮儿。
韦妮儿的八卦心是很重的,只要与高力士的妻子吕氏谈起,必然能够知晓王韫秀与元载的关系。
“眼下回京,并不耽误你参考,怎么样,准备参加哪一科?”李琩问道。
元载道:“卑职是想考进士的,但是,也会参加道举。”
“一人报两科?谁给你开的后门?”李琩笑道。
科举,没见过同时报两科的,因为你能考中一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会有人分心去学习其它科目。
而考进士的,也绝对不会考虑道举,因为道举是给学业不精的人准备的,进士科都是学业太精的人,看不上这个科目,毕竟道举刚刚开设,这一科出来的人能不能进中枢,还没有例子呢。
而进士的升官途径,基本上已经成体系了。
元载不好意思道:“陈黄门担心我考不中进士,所以给我在道举留了一个考生位置。”
他跟王韫秀的关系,此番西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等回到长安,恐怕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所以元载此番回去,也做好了迎接舆论的准备,长安肯定有人会背后议论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臭穷酸,拐了大将军的女儿,这类风言风语绝对不会少。
唯一能够堵住悠悠之口的,就是考中进士。
所以在他陇右的时候,只要一有空,就会向严希庄,严迪等人请教学问,因为这两人都是进士,还要向裴迪请教诗赋,因为裴迪是此道高手。
李琩也是刨根问底道:“你跟陈希烈是怎么认识的?”
“不瞒隋王,”元载脸红道:
“卑职至今为止,都没有见过陈黄门,是他派人找到我,问我要的行卷。”
李琩噢了一声,这么看来,多半是基哥的安排,因为道举这个科目是给宗室准备的,道士也是宗室嘛,那么谁能考,肯定是基哥说了算。
李白跑断腿都都争取不到的名额,人家元载睡了王韫秀,就办成了。
“这么说,你度牒了?”李琩问道。
元载点了点头:“回隋王,度牒于布政坊的福祥观。”
李琩哈哈一笑,拍了拍对方肩膀:
“回去了好好准备吧,希望你一举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