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卿也不再多说了,起身结账离开。
因为他知道李琩读懂了他的警示,窦铭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跟他和卢奂,都是一类人。
.......
一般的节假日,对于身上有安保工作的人来说,等于没假日。
不过大唐还好些,会让你们轮流过节。
比如金吾卫,元日七天假期,两天一轮,每天至少要保证七百人在岗,混得好的,七天压根就不来,当然了,需要李琩允许,比如他的那几个属官。
但是李琩做为第一责任人,平时不在岗无所谓,节假日必须在。
因为元日七天假,长安的热闹程度,在一年当中仅次于上元节,才刚到正月初一,很多商铺的酒水便已经售罄了,遍地的醉汉,各种的打架斗殴,管都管不过来。
李琩今天是白天在家,傍晚时候出的门,因为他今晚要值夜。
晚饭是跟裴耀卿一块吃的,过后就会在右金吾的辖区内转悠,只要他巡查,那么右金吾的所有值守人员,才会认真巡查,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悄悄的钻进酒楼、赌坊。
“赌坊这几日可谓日进斗金啊,一年当中也就是这几天,玩的最大了,”武庆跟在李琩身边,叹息道:
“前日输了三十多贯,回到家里,差点被我那恶婆娘拿鞭子抽打。”
武庆属于近亲结婚,表哥娶的表妹,媳妇姓王,普通王,平民出身,性格非常泼辣。
李琩一开始非常担心武庆的子嗣会有问题,不过目前还算正常,两个儿子两个闺女,都挺活泼。
近亲结婚在古代非常常见,因为娶媳妇不容易,漂亮的女孩基本会给有钱人做妾,再漂亮的给世家子弟做妾,反正美女压根就不是平民可以获得的资源。
武庆的老婆就很漂亮,但不能让她开口,否在会大打折扣,但她有一方面比较宽容,允许武庆纳妾。
原因让人啼笑皆非,她觉得家里的奴仆太少,不够用,既然管不住丈夫,那就让他纳妾,进门之后当奴婢用。
“你们呢,都去玩了?”李琩笑呵呵的看向身后。
李晟等人也是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有武庆这个赌鬼带头,他们肯定是会受影响的,况且赌性是人的天性,可以暂时抑制,但不可能彻底压制下去。
“卑职没有去,”老黄狗今天是跟在李琩身边的,因为形象不好,所以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李琩转过身去,笑道:
“我听谁说来着,你想攒钱去北曲耍耍?”
老黄狗顿时脸红了,当然了,他的脸红也不容易看出来,被别人这么调侃,他无所谓,还会义正词严的反驳,但是被李琩一说,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早就劝过他,他那点钱去不了北曲,”李晟年龄虽小,却对长安的各类风月场所知之甚详,就因为他年龄小,正处在一柱擎天的年纪,对那类事务也是超级好奇:
“他去西市还差不多,北曲那都是贵人去的地方,价格太高了。”
实际上,平康坊三曲,北曲那是最便宜的,南曲才是最高端的,即使如此,老黄狗也消费不起。
人家那边平日里会给金吾卫好处费,但不会让你白玩,一码归一码。
加上老黄狗的模样属实瘆得慌,那些风尘女子看到也是望而生畏啊,你出多少钱,老娘都不能让你糟蹋。
李琩笑道:“走吧,平康坊距离这里不远,今晚就当是老黄狗在长安的初夜了,算我账上。”
老黄狗一愣,更不好意思了,连连推却,平时嘴巴上叫的挺欢,要上正场了,软了。
李晟等人围过去纷纷调侃着老黄狗,后者更为窘迫。
李琩是打算见见达奚盈盈的,对方已经从右相府回来了,那么她在右相府的那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李琩还是很感兴趣的。
于是老黄狗被李晟等人架着去了北曲,找地方给他开荤,而李琩则带着武庆、无伤等人,去了达奚盈盈的小院。
“我得换个地方了,这里不安全,”达奚盈盈帮李琩斟酒道:
“窦锷一死,我更加危险了,别以为窦铭是个清闲散人,他比窦锷狠多了。”
李琩自然知道窦铭不简单,杨玉瑶今早还去了隋王宅,说是听杨銛说,窦铭将自己老娘给软禁了。
亲弟弟临死前,都不肯看一眼,又软禁亲妈,这不是狠人是什么?
“你能搬去哪里?他们允许你离开南曲?”李琩问道。
达奚盈盈在他对面坐下,脸色凝重道:
“自然不会离开南曲,但我需要换一间大宅子,招募百来名护院,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抛尸龙首渠了。”
李琩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必要。”
“你得帮我个忙,”达奚盈盈道。
李琩嗯了一声:“你说。”
达奚盈盈小声道:“我要订一批甲胄军械,走清明渠的水门进城,你让右金吾帮我遮掩放行。”
你还有这个路子?李琩多少有点震惊了,甲胄都是军器监打造,你从哪来的渠道啊?
“私囤甲胄,可是死罪,”李琩道。
达奚盈盈笑道:“什么叫罪?被人知道了才叫罪,不知道就是无罪,恶钱也是死罪,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嘶......你说的还挺有道理,这就好比什么叫嫖娼,花钱了叫,不花钱不算。
“你从哪弄来的军械?”李琩好奇道。
达奚盈笑了笑,云淡风轻道:
“隋王出嗣不久,很多暗地里的行当,您还没有接触过,藩镇地区有的是人干这种买卖,要不然他们的军械会每年都有缺额吗?名义上是报损,实际上有一部分都被暗中售卖了。”
这算是军火生意了?
“有多少?”李琩问道。
达奚盈盈道:
“自不敢多取,二十套铠甲,军器若干,有臂张弩二十架,只为看宅护院,图个安全,非紧要关头,绝不会用,因为一旦暴露,我的麻烦也不小。”
二十套啊,不少了,这价格绝对不低。
“你能搞到多少?”李琩又问。
达奚盈盈一愣,你啥意思?你也想要?
“最多百余副,你用不着吧?”
李琩笑了笑:
“万一用得着呢,你也知道,我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想要对付我的人并不少,如今都敢刺杀卢奂,保不齐哪天就敢刺杀我,我府上的甲胄拢共才三十副,不够用啊。”
“此事风险很大,你若需要,我可以帮忙,但要分批送入长安,每次不超过五套,”达奚盈盈道。
李琩问道:“哪的路子?”
达奚盈盈嘴角一撇:“既然要走运河,自然不在西北。”
那就是范阳了。
藩镇真是做的一手好买卖啊,明里一直跟朝廷要钱要军械,背地里却高价售卖,两头挣。
这不就跟现在的北yue一样吗,对本国国民声称:支援小鹅十亿美元军火,实际上送过去的恐怕三个亿都不到,销账呢这是。
他们根本不是要帮助小鹅,而是平国内的债务。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会如数给你,”李琩道。
达奚盈盈笑道:
“你倒是不想给,我也给你垫不起啊,咱们可是说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千万护着我。”
“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李琩皱眉道。
达奚盈盈起身来到李琩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道:
“要多真,有多真,如今我是真的没有倚靠了,南曲背后这帮人,经过这一次事情,肯定对我不放心了,右相真是厉害,我从相府这么一进一出,没有人再会信任我了,即使右相根本就没有见我,但是没有人会信,那么我现在只能投靠你和右相,跟你还有活路,跟了右相,怕不是随时会成为弃子。”
她现在的处境确实非常尴尬,大家都知道李林甫一直在盯着恶钱,而南曲的恶钱,都是达奚盈盈负责。
如果死在右相府,或者半死不活的被扔出来,大家还能放心一些,说明你什么都没说。
但是你毫发无伤的出来,别人不多心是不可能的。
李林甫这一招确实高明,内部分化,挑拨离间,迫使达奚盈盈自己做选择。
“恶钱这条线,韦坚是不是外面的负责人?”李琩问道。
达奚盈盈点了点头:
“昭然若揭了我的隋王,你以为圣人不知道吗?其实都清楚,是动不了,而且韦坚来负责是有好处的,至少会合理控制进入长安的恶钱数量,避免催高物价,恶钱的事情,不只是于国有害,于国也有大利啊。”
说着,达奚盈盈道:
“其实很好猜,谁是水陆转运使,谁就是恶钱进入长安的负责人,从前是宇文融,现在是韦坚和李齐物。”
李琩一愣,脸色凝重的看向达奚盈盈:
“裴耀卿呢?”
达奚盈盈笑了笑,将玉手伸进了李琩的衣襟,来回抚摸,柔声道:
“裴公担任转运使的时候,他手下有两个得力助手,一个是窦铭,一个是裴幼卿,你猜是哪个?”
李琩一把抓住达奚盈盈的手腕:
“是裴幼卿?”
达奚盈娇笑道:
“两个都是,隋王猜错哩。”
说罢,她一口咬向李琩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