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蒙灵察本是盖嘉运带出来的,但是自从出任安西节度使之后,开始在军中去盖嘉运化,这对他管理安西是有好处的,也符合朝廷利益。
这就是为什么盖嘉运可以将那么多心腹从安西带到河西,因为人家夫蒙灵察也不愿意留。
而来曜,现在是夫蒙灵察的副手。
......
“人家可没有给你请帖,你上赶着跟着来,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今天是崔圆的大婚日,本来李琩一大早就要过去的,但人家吴怀实带着旨意要去右金吾,肯定是先捡人家的事情办。
与盖擎分别之后,李琩便朝着南城的归义坊而去,崔圆的家在这里。
而李璘知道李琩今天的行程,所以早早在坊外等候。
结果一见面,李琩就来了那么一句。
李璘咧嘴笑道:“不请自来,是给他面子,都说你跟这小子关系不错,我倒要看看,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值得亲王屈尊恭贺。”
“想跟着去可以,不要乱来,”李琩继续骑马向前,淡淡道。
李璘左顾右盼,打量着周遭民宅景象,点了点头:
“只当是蹭吃蹭喝了。”
长安的布局,可以说做到了极致,隋朝宇文恺将城市工程提升到了封建王朝的一个新高度。
除了仿制它而建的洛阳之外,没有那个城市比的上长安。
每座里坊都是封闭的,环筑有坊墙,厚度一般为2.5米到3米,均为夯土板筑,坊墙对外一侧为斜坡,斜坡下面有宽度为0.5米的排水沟,方便雨水尽快冲走,以免浸泡墙基。
每座里坊内都有十字街,分别叫做东、西、南、北街,除此之外的,都叫曲或巷。
曲巷各有其名称,有按方位称呼的南曲、中曲等,有按长度称呼的短曲、深巷,有按街树称呼的柳巷、柿巷,有按当地大户族姓命名的薛曲、杨曲,有按不同民族聚居命名的高丽曲、龟兹曲,还有按坊人职业命名的毡曲、泥曲等。
崔圆的宅子,就在归义坊的柳巷,因为这里遍植柳树。
宅子不大,却很精致,墙外车水马龙,来贺者皆为贵族。
一般里坊内有这样的喜事,周遭的居民都是可以过来领喜物的,有的是一小袋的米,有的是一小串钱,条件好的,直接给布。
大门旁的一侧,眼下就有崔宅家仆,正在给排了上百人队伍的里坊邻居们发放喜物。
这个习俗也是要讲究排场的,给的差了,家主脸上无光。
崔圆不差钱,以前李琩就听他提过,老家河北还有三十顷田呢,就这,崔圆自认为自己是穷光蛋。
三十顷,三千亩地,这是穷光蛋?
这个问题,就涉及到了一个阶级问题,什么是豪门,什么是寒门。
崔圆,这都是顶级豪门,放在后世,这都属于家族内有好多副guo级、若干正bu级,数不清的正ting级的家庭了,就算五代出不来一个贵子,也不至于活的太惨。
而李琩的幕僚严希庄,这是一个寒门。
那么寒门是什么样的,严希庄家里有田一千四百亩,耕牛四十三头,羊四百头,水井十二口......
给他们家种地的佃户有四十多户,家仆三十四个。
家里在州府任职的有三个,县衙任职的有七个,祖宅所在的乡,乡正是族内的小瘪三。
这样的人在长安,算是穷屌丝,根本不要指望能娶到关中贵族,做梦他都不敢这么做。
杜甫有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人家这个的寒士,就是指的严希庄这号人。
人家是跟寒士共情,可不是跟平民共情。
他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因为他们家的财产,都被叛军洗劫一空,他当时也成穷屌丝了,但是现在,嘿嘿,顶级豪门。
人家能跟副guo级(李适之)喝酒,别看没有官身,在长安相当吃得开。
无论谁结婚,贵客都是要特别招待的,还需要让其他客人知道,贵客的身份。
算是装点门面吧。
李琩刚一进门,门口的迎宾便大声吆喝道:
“隋王、永王至,迎~~~~”
他连那个“嗣”字都省了。
前院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朝着李琩这边看来,崔圆更是一身喜庆的红衣疾跑过来: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二位殿下后院请。”
唐代平民男子大婚可穿无花纹的红色绛公服,女子是无花纹的青色大袖连裳,组成绛男青女。
《唐六典》:庶人婚,假以绛公服,六品以下妻及女嫁则服之。
实际上,女子穿红还是穿青,有时候也不一定,郭淑穿青是最常见的,韦妮儿穿红叫从夫服,意思是跟着丈夫穿,都是可以的。
贵客是需要另外接待的,因为崔圆这里,没有能跟人家身份匹配的客人,所以李琩和李璘,被单独带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并没有别人陪席。
两个人,一大桌子的菜。
负责招待他们的,是崔圆的妹妹。
这个安排是非常合理的,也显示了崔圆没将李琩当外人,亲妹妹都抛头露面了。
“好一个美人儿......”李璘上下打量着崔氏,表情非常惊诧,直接来了句:
“竟是个没嫁过人的?”
李琩一愣,很想来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但眼瞅人家崔氏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也就没问出口。
对方看模样,年龄跟李琩应该差不多,二十二三岁,这个年纪没嫁人,很好猜,多半是度牒了。
李琩鼻子猛嗅几口,更加肯定了自己这个猜测,一股子香烛味,跟张盈盈身上的味儿一样。
果然,崔氏红着脸解释道:
“吾为女冠,在元真观修行。”
因俗女子本无冠,唯女道士有冠,故名女冠。
崔氏挽着发髻,未配冠,是因为要帮着哥哥招呼客人,所以李琩一开始还纳闷,崔圆怎么让一妇人抛头露面,感情不是妇人,是同门师妹啊。
“可惜了......”李璘叹道。
李琩抬了抬手:“你出去吧。”
崔氏嗯了一声,将下人遣散,出去之后小心将门闭上。
“说吧,”李琩皱眉道:
“有什么事情找我?”
李璘嘿嘿道:“帮我想个法子,从昌乐那里将那个颜氏要出来,我去了,人家不交人。”
李琩试探道:“父皇是怎么个意思?”
李璘狡黠笑道:“父皇怎么个意思,我能跟你说吗?”
你奶奶的嘴儿,李琩冷哼一声:
“窦锷真的是皮痒痒了,以为背后有李琮他们当靠山,就敢跟我叫板了,李琮我尚且不放在眼里,何逞是他?这帮蠢货。”
你特么是不是在骂我?李璘嘴角一抽,李琮你都不放在眼里,那么自然也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了。
“父皇将案子交给我了,我现在连人证都见不到,”李璘举杯跟李琩碰了一下,道:
“若是父皇知道了,怕不是要觉得我是个废物,要不,就按照他们说的,你跟我去大理寺?只要去了大理寺,我会想办法将人扣下。”
李琩顿时挑眉道:
“你敢审问我?真拿我当犯人了?”
“我也要交差嘛,”李璘双手一摊道:
“人家告的就是你,你去一趟解释一下,也无妨嘛。”
李琩冷哼道:“想都不要想,我已经去过一次大理寺了,够丢人了,不如这样,你诱使他们出来,我来抓人,抓到之后交给你,如何?”
“被告抓人证,你觉得合适吗?”李璘反问道:
“虽是亲兄弟,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上我对你也不放心啊。”
李琩道:“我让三娘去抓。”
“杨玉瑶?”李璘低头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合适......”
这时候,崔圆进来了,举杯歉意道:
“卑职待会要出门迎亲去了,若有慢待,二位殿下海涵啊,我来陪二位饮几杯。”
要不是李璘在,他都不会自称卑职,因为他和李琩太熟了。
李琩干脆拉他坐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刚才的事情上面。
崔圆一直都知道李琩最近的事情,他经常去李琩家里,平时见了武庆他们也会打招呼,何况他在皇城,消息更灵通。
“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崔圆捋须沉吟道。
李琩一愣,心知这小子有法子了,问道:
“你给出个主意?”
崔圆笑道:
“隋王是舍近求远,何须问我呢?金吾卫的职责是什么,您比我更清楚啊?”
李璘听的云里雾里,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但是李琩听明白了。
你小子够狠啊,这种阴招都敢说出来?
你敢说,我都不敢干。
“他这话什么意思?”李璘一脸懵逼的朝李琩问道。
李琩没好气道:
“你就当他放了个屁。”
崔圆一愣,赶忙解释道:
“隋王误会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没让你干,是让你骗。”
李琩一愣,随即猛地拍了崔圆肩膀一下,道:
“有你小子的。”
崔圆的意思可不是放火,是营造失火的假象,将人骗出宅内,然后再抓人。
在长安,一旦哪个地方失火,人的第一想法就是跑,窦锷夫妻往外面跑,肯定会带上颜令宾,那么李璘就可以守株待兔,在金吾卫的配合下,趁乱抓人。
“绝了,”
李璘在听完李琩的解释后,拍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