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说的是,本王谨记在心,”李琩点了点头。
......
长安是很大的,从一个地方带人过来,需要时间,即使独孤明的家也在北城,但是这一来一回,也用了一个小时。
最有意思的是,独孤明不来,人家生病了,突然腹痛难忍,下不了床。
“你没跟他说,是本相让他过来吗?”李林甫非常的不高兴,一帮中枢大官在这等了半天,等了个空气?
敢放我们的鸽子?
跑腿的是吏部考功员外郎韦廉,韦陟的堂弟,只见他道:
“说了,但人家一句话没回我,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我也没招啊,总不能拖来。”
李林甫冷哼道:
“让右领军府的来瑱去一趟,把人给本相架过来,他就是死了,也将尸体给我拖回来。”
“明白,卑职这就去办,”韦廉退下去了。
“今早还好好的,能跑大理寺检举,晚上就腹疾了?”裴宽也是忍不住笑道:
“可见此人心虚,不敢来了。”
李林甫冷哼一声,他心情非常不爽,最近因为在家里办公,所以他晚上都睡得非常实在,白天会从早忙到晚,参与议事的大臣也都是在他的家里吃饭。
本来我们都该休息了,结果因为你,我们还在这耗着,你倒好,连我的令都敢不遵?
独孤明虽然是驸马,但这个驸马不值钱啊,因为他的媳妇信成公主,生母是阎才人。
皇后,四妃、九嫔之下,才是二十七世妇,二十七世妇当中按照品级排序,依次是婕妤、美人、才人,才人是个正五品的内命妇。
李琩的妈活着时候是正一品,追封皇后是超品,差的远呢。
不要看阎这个姓氏挺冷门,人家好像就不咋地,阎立本那一支的,山西人。
“毕竟是驸马,是不是严厉了一点?”牛仙客问道。
李林甫顿时皱眉:“你的意思,本相不该管?”
“不不不,没这个意思,”牛仙客笑了笑,不说话了。
驸马在唐朝,也得看是谁的驸马,太平公主的丈夫,那是肯定牛逼,平阳公主的驸马,也还行,咸宜公主的驸马,也凑活,信成公主嘛......
中书门下的事务,不是体力活,但非常耗脑,以至于人特别容易疲惫。
在座的今天都是忙了一整天,眼下等了这么久,已经有人不耐烦了。
结果呢,韦廉回来了,又是空手回来的:
“来瑱还在公主府外对峙呢,带不走啊,信成公主拦在大门口,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林甫顿时大怒,拿起面前的茶碗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目无上司,不尊法令,这就是今年本相给他的考辞,就地免职,让他给我滚出太极宫。”
公主亲自出面拦阻,李林甫也拿人家没办法,但是拿公主没办法,不代表拿驸马没办法。
“太不像话了,”萧华打了个哈欠,起身道:
“可以结案了,检举的人都来不了,无法立案,既然就地免职,独孤明连检举隋王的资格都没有了,我便先告辞了。”
李林甫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
“不早了,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几个人纷纷起身,李琩看在眼中,突然道:
“这么说,没我什么事了?”
萧华走过来,笑道:“案子都没了,隋王也该回去了。”
“不对吧......”李琩拖着长音,皱眉道:
“我白让人家给告了?现在皇城都知道,我被大理寺给拿了,中书门下对这件案子,不出正式文书,我的名声,怎么办?”
李道邃一愣,赶忙道:
“您别乱用词啊?我们是‘请’您问话,可不是‘拿’,再说了,独孤明这不是免职了吗,事情也算是有了个结果。”
“什么结果?”卢奂笑道:
“独孤明诬告隋王?”
徐峤听到这话,心知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闷头一晚上的他,也开口了:
“算了吧,官都免了,我们会为隋王澄清的。”
“你别看我啊,”卢奂呵呵道:
“又不是我被诬告。”
徐峤叹息一声,看向李琩道:“大理寺会出公文,证明隋王清白,终究是外戚,您就高抬贵手,到此为止吧。”
李琩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毕竟这件事本质上,是他和十王宅的矛盾,兄弟的矛盾,是不能拿在明面上解决的。
诫宗属制说了:兄弟尽友于之至,务崇敦本,克慎明德。
他们不和,虽然人尽皆知,但不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
如果李琩说,我就是要揪出独孤明背后的人,别人也不愿掺和。
李琩淡淡道:
“我倒是无所谓,也就是与在座的诸公一样,浪费了一些时间而已,但是崔圆呢?你们都对人家用刑了。”
李道邃皱眉道:“我们会给他一个交代。”
李琩呵呵一笑,看向卢奂道:“今年左监门卫的大考还没结束吧?”
“没有,”卢奂笑道。
李琩点了点头,看向李道邃,道:
“那就麻烦大理寺,给人家出个考辞吧,总不能白挨你们的打。”
座位上的崔廉一愣,好家伙,有手段啊,考辞是我的事情,你让大理寺来评?借着大理寺这次办事粗陋,给崔圆升官?
李道邃嘴角一抽,看向李林甫,这事终归得人家点头。
李林甫下巴轻轻一点,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勤勉尽责,材优干济,隋王满意否?”李道邃内心吐槽,你们关系还是不一般嘛,独孤明也没冤枉你,但是交构,肯定算不上。
李琩看向卢奂:“这样的考辞,算是几等?”
卢奂笑道:“尽责加才优,勉强算个上下等,按常例,本职所在官衙,升官二阶,他不是直长长上嘛?现在可以是监门校尉了。”
李琩这才起身,朝李林甫等众人拱手道:
“那我便告辞了,诸公请。”
裴、严、卢等人起身,先是恭贺李琩明天纳妾,随后客气道:
“隋王请。”
李琩笑了笑,就这么离开了。
记得去年卸任朔方节度使的时候,朝堂上还没几个将他当回事,如今出嗣,身兼数职,明显地位也不一样了。
可见自己选择的没错,离不开十王宅,什么都白搭。
......
花萼相辉楼,都快成了李隆基的起居之所,本来是搞创作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太投入,废寝忘食,以至于也懒得回寝殿休息,干脆就在花萼楼重新布置了寝宫。
他最近的心神都在盖嘉运和裴宽身上,两个藩镇老大的人事任免,他肯定需要谨慎对待。
怎么收拾盖嘉运,李林甫那边也准备了详细的章程,李隆基大致满意,但还是担心其中过程会出问题。
按理说,这个时候更换盖嘉运,不合适,但李隆基已经忍不了对方了。
百姓家里基本一到晚上吃过饭,闲聊一会就会睡觉,因为照明用品太贵,买不起,也没有什么夜间活动。
但是贵族不一样,蜡烛灯油都不缺,尤其是皇宫。
基哥如今身处的二楼,便是灯火通明,保证殿内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会有阴影。
皇帝最怕看不清楚,目之所及,必须清晰分明。
“裴宽在京师辟易幕僚,应该是哥奴给他提过醒,这个人还是聪明的,朕还担心他全都用自己的人,”
李隆基在与杨玉环下棋,但话是说给一旁的高力士听的。
高力士笑道:“做过中书舍人,侍奉过圣人,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盖嘉运就是老糊涂了,以为河西是他说了算,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朕也不想动他啊,可是他太让朕失望了,”李隆基叹息一声。
藩镇地区,是绝对不能脱离他视野的,盖嘉运以前的奏报非常勤快,但是自从去年立了大功之后,骄傲自大,回到河西的人事调动,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连李隆基亲自安排的王倕都被他架空。
这已经触碰到了基哥的红线。
如今的大唐,外强内弱,人家当皇帝的能不清楚吗?
可是没办法,财政无法供养内地府兵,只能将有限的军费,优先供应边镇,以至于节度使一个个的都坐大了。
以前吧,还能频繁更换,以降低风险,现在换都不好换了。
“右相曾有一个提议,老奴觉得,不失为当下藩镇问题的一个解决手段,”高力士道。
李隆基点了点头:“你说是番将吧?朕近几年的藩镇任命,不正是如此安排吗?夫蒙灵察,高仙芝,李光弼,安思顺,对了,还有那个安禄山。”
高力士道:“右相的意思,是交给他们更大的权利。”
李隆基笑道:
“这个就不好办了,朝堂诸公不会同意的,还是那一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之所以对裴宽不放心,就是因为对方姓裴,本族势力太过雄厚,与中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内外勾结,危害极大。
番将就没有这层顾虑了,权利都是来自于朕,他们也只能依附于朕。
“交给右相,让他慢慢来吧,否则圣人总是忧思,对圣体不好,”高力士道。
李隆基叹息道:
“也就是你,还关心朕的身体了。”
“哼!”杨玉环拂袖扔下棋子,将脸转至一侧,面无表情。
李隆基见状,哈哈一笑:
“当然了,还有朕的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