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怎么回答他的?”
达奚盈盈脚下一笑,道:
“我告诉他,这位田舍郎,与杨玉瑶的关系可不一般。”
李琩一脸愕然,哪跟哪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
三人就这么围绕在菜圃周边,饮酒聊天。
颜令宾一身布衣头发挽起,仿佛一农妇般,侍弄着刚刚窜出土的葵菜和莴苣,李琩与达奚盈盈则是坐在边上,时不时帮着传递工具。
小院的情景,颇具情趣。
“你是说,这个独孤士明跟杨玉瑶勾搭上了?”李琩一脸诧异。
达奚盈盈笑道:
“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个杨玉瑶又是个疯妇,喜抛头露面,近来常去各种戏场庙会,以其长袖善舞,已经结识了不少长安权贵,独孤士明只是其中一个,听说这几日,通过驸马张垍,结识了刚刚返京的李太白,舔着脸让李白给他做诗呢。”
李琩表情复杂,历史上确实记载杨玉瑶玩的挺花,糟蹋过不少俊俏的少年郎,但没听说跟李白还有关系啊?
你可别霍霍李白啊,别坏了他的名声。
“我竟不知道,”李琩苦笑道:
“我只知她最近少有入宫,常离宅游玩闲逛,倒不知她如今已经在长安闯出了一番名气。”
达奚盈盈抓了一把蜜饯塞进李琩手里,而她则是吃着油炸的馓子,笑道:
“这个女人心志高远,她常常拉着杨銛一起,出席各类宴会,杨銛虽不擅交际,但也因此混了个脸熟,特别得张垍照顾,看样子张垍这是要在杨......”
说着,达奚盈盈故意顿了顿:“要在贵妃身上下注了。”
李琩斜目瞪了她一眼:
“拖那么长音恶心我呢?”
“哈哈......”
达奚盈盈笑眯眯的起身,拖着一阵香风,来到李琩背后,双臂伸出抱住李琩脖颈,脚尖离地,像是跷跷板一样,一点一点晃悠着,道: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别人怎么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贵妃两个字,一定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侯莫陈超没有撒谎,我现在才算明白,为何常有人评价你做事总是出人意表,贵妃贵妃,也就是你的脑袋能想得出来,张垍无论如何巴结杨家,都抵不上你这两个字,你这叫坐收其成啊。”
李琩被达奚盈盈脚上的力道压迫,促使身子一前一后的晃荡,闻言道:
“你上面那些人,押注否?”
达奚盈盈俏皮的冲着颜令宾眨眼,整个身子趴在李琩背上,仿佛女儿在讨要父亲的宠溺,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自从窦锷被免职之后,他们没有再召唤过我,也就是韦昭训家里那个小娘子,时不时来找我的茬,你都做什么了?惹得人家动了春心。”
“我跟她可是干干净净,”李琩笑着看向正停下手里动作,听他们俩聊天的颜令宾,道:
“我觉得韦三娘只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
达奚盈盈一口咬在李琩耳垂,语声柔嚅道:
“那也是因为你。”
颜令宾也在一边道:
“这个小娘子近来风头正盛,南曲的客人们当中,很多人聊天的话题,都离不开她,听说去年开始,便是长安少年郎君们趋之若鹜的正妻人选,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贵人们踏破了,今年十六,更是出落的美人如玉,她要是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是世家公子们蜂拥而至之处。”
李琩将背后的达奚盈盈推开,笑道:
“都是白费心机罢了,京兆韦氏选婿,首选李杨,其次杜、裴、王,不是这五姓出身,基本已经没机会了。”
达奚盈盈轻哼一声,装出一副吃醋的表情道:
“你不刚好就在其中?”
她现在对李琩是没有感觉的,准确来说,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感觉,这与出身和成长经历有关,后世许多高龄未嫁女,都是因为家庭不和谐影响了她们的心理。
不过如果和李琩睡觉,她倒也不会拒绝,肉身和灵魂是分开考虑的。
“我都有正妻了,你听过哪个韦家嫡女给人做小的?”李琩还颇为正经的解释道:
“十王宅只有两个人,娶的是京兆韦,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老四棣王琰(郧公房),韦家的眼光可不低,选婿都是宗族议事决定的,尤其是韦妮儿这种大宗,她之所以如今在长安这么抢手,不过是韦家待价而沽的手段罢了,太子的长子李俶(chu唐代宗)已近成年,几乎是最好的选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了。”
十王宅别看住了那么多人,他们对皇位已经没有继承权了,与其它亲王没什么区别,再加上李隆基打压儿子,所以他们注定不会有任何地位和影响力,因此并不在豪门贵女的选择范围。
再者说,十王宅里没娶媳妇的,也不多了。
达奚盈盈笑道:“我虽然也这么想过,但是有一关,恐怕不太好过。”
李琩点头道:“你是在说太子妃吧?”
“没错,”达奚盈盈道:
“太子长子大概今年封爵,封爵之前是要订下婚事的,太子肯定非常乐意选择韦三娘,韦昭训又是东宫出身,韦家这边应该障碍不大,但是太子妃可是有儿子的,正经的太子嫡出,她会愿意李俶得到韦家的支持吗?”
她分析的非常到位。
李俶的亲妈吴宫人,地位低,又是出身河南一个小家族,十八岁就死了,娘家那边就两个弟弟,一个是盛王李琦的参军,一个还没李俶年纪大,才十一岁,实在上不得台面。
什么是宫人?掖庭宫出来的,李隆基赏赐给的太子李绍。
而太子妃韦氏现在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李僴,今年三岁,嫡长子。
李琩认同道:
“太子妃不会同意,韦坚也必然会阻挠,她们是彭公房,韦妮儿是大宗勋公房,一旦嫁给李俶,太子妃的儿子便会陷入尴尬境地,届时韦家到底支持他,还是支持李俶呢?”
达奚盈盈笑道:
“就凭韦坚的影响力,这件事成不了,我甚至可以断定,别看韦妮如今风光无两,她嫁的不会好,因为牵扯太大了,这种天之骄女,要么真的嫁入东宫,要么只能嫁给一个不影响局势的边缘人。”
好了,别再提我媳妇了,李琩默然无语。
韦妮儿历史上,可是给寿王生了五子一女,这辈子就当是有缘无分吧。
......
李琩返京之后,完全没有去过金吾卫,因为窦锷借口收拾私人物品,赖着没走,其实就是想跟李琩见一面,比划比划。
比划个毛啊比划,你个白身。
“是你自作主张?”
晚上回到家中,李琩见到了迟迟没有离开,一直在府上等着他的严武。
而严武将崔乾佑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爹严挺之已经举荐后者参加科举。
严武低着头,小声道:
“我这些天来总是惶恐不安,担心您知道之后会生气,可是不说憋在心里,我又实在过不去自己那关,所以不吐不快,隋王骂我吧。”
李琩顿觉哭笑不得,其实严武的行为,他是能够理解的,类似于交朋友,你不跟我玩,我总得找个跟我玩的,否则都以为没人愿意跟我玩。
终究年纪还小,有些少年心性是避不开的。
“他们本来就觉得侯莫陈三娘的事情,是你干的,鄙夷的是你的人品,”李琩冷冷道:
“现在可倒好,你又去巴结杨家,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你小子原来还是个见风使舵的啊?”
严武顿时觉的无地自容,因为王妃郭淑回来后第一次见他,还一切正常,但是第二次,王妃就没给他好脸色了。
很明显,王妃知道这件事了,毕竟隋王宅那么多奴仆,都是以王妃唯命是从,何况他做那件事的时候也没想着隐瞒。
“我当时是想着,如果您在的话,这件事会不会帮忙,”严武一副苦瓜脸,道:
“六哥当时也觉得,您肯定会帮的,所以我才想,公主那边没有表态,时间久了恐会误了事,这才自作主张。”
李琩沉声道:
“我做,和你做,这是两回事,你什么时候能替我拿主意了?”
严武顿时大惊,吓得不敢说话了,他是非常怵李琩的,因为他爹和裴耀卿、卢奂,都对李琩评价极高。
他虽然经常顶撞他爹,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爹的眼光。
接下来,李琩又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严武一顿,主要是针对严武不经过他,擅自拿主意这件事。
这可是个大毛病,往小了说叫做擅作主张,往大了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再有本事,不听话可不行,我要的是忠心的人,能力只在其次。
严武这个年纪,偏偏就是人生当中长记性的年纪,李琩刻意加重语气训斥半天,就是要给严武加深一个印象:以后做什么事情,先问过我再说。
“这次就算了,我会跟旁人解释,是我授意你去做的,下不为例,”李琩最后道。
严武如蒙大赦,赶忙道:
“您今晚就先跟王妃解释清楚,不然小子今后都不敢进这个门了。”
“瞧你那点出息,”李琩佯怒道:
“回去吧。”
“喏!”严武彻底放心了,兴高采烈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