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自然是两班贵族。
他们掌控着这个国家最多的土地,却是缴纳贡赋最少的人群。他们时常利用优势地位兼并小民土地,逼良为奴。
玩家们根据朝鲜户曹的税册得知,政府掌握的账面土地一共152万结,而在倭寇入侵之前,全朝鲜土地高达172万结,就这还没算隐田数目。
一结土地为每年产出三百斗粮食的土地,而朝鲜十五斗才相当于大明一石,也就说一结朝鲜土地年产二十华石粮食。
以往两班贵族象征性缴些许田税、贡物即可,但维持国家运转需要大量资金,如此沉重负担自然转嫁给底层百姓。
自耕农每结土地负担的税赋高达数十斗,甚至上百斗。
自耕农无力负担贡赋便要借债,还不起债务就要卖地,甚至沦为私人奴婢。
久而久之土地与百姓尽皆成为两班贵族的私产。
一个两班家族往往掌握上百奴婢,为他们耕作,挑水,洗衣,劈柴,煮饭,做菜,养马,掏粪,清洁,织布,缝补,穿衣,洗脚,搬运,替打……
而这种封建依附关系往往是世世代代不可变更的,你爹娘是奴婢,你生来也是奴婢。
可是如今新王借来天兵驱逐鞑虏,决定改变朝鲜贫弱的现状。
自王命达到各地起,一律按照土地的数量多少征收赋税,每结土地春秋两季征收三十斗,若按照金银纳税,则可优惠八折。
另外过去被贵族把持的沿海渔税、盐税、船税一律改由官府征收。
新王还鼓励各地开矿冶炼,增加出海贸易许可证……
随着“大同法”的消息传递开来,各地农民欢呼雀跃,这下他们的负担起码减少一半,甚至六七成。
百姓的生活总算能喘口气了,朝鲜政府也能新增大量税粮。
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三十斗的税粮相当于产量的十分之一,原先几乎不纳税的贵族,突然多出一笔“固定支出”,多少觉得有些肉疼。
他们宁愿拿这笔钱去花天酒地,也不愿意交出去给国王用。
更何况新王颁布的一系列新法,多少有些指着两班鼻子臭骂的挑衅感觉。
他们数代人积累的财富家业,凭什么国王一句话就能割肉?
朝鲜毕竟不是富有四海的大明,中央政权强大起来足以碾压地方势力。
这里的地方豪强若是做大之后,是真能凭借武力推翻国王。
两班贵族并不陌生“大同法”,上上任光海君,前任太上王都推行过类似的“宣惠法”。
只是前者被贵族推翻,后者遭到两班强烈反对,连京畿道都没推行完毕便草草废除。
新王才上位短短几日,就迫不及待找死,真当贵族熟读儒家经典,只知道之乎者也?
谁敢不拉拢两班贵族,其下场一定是“被退位”,甚至是意外暴毙,更别说新王上位多少带点政变的污点……
新法的传播使得中下层百姓喜气洋洋,全州城内一处贵族宅邸却响起一阵阵叹息声。
“想不到那贼子被软禁在东宫,也能串联贼兵犯上作乱,篡夺王位!前些日子我见贼子苛待士人,造下平壤士祸,便料此贼子有大逆不道之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我所料……”
一名五十来岁的贵族哀声叹息,下巴与两腮生出的浓密胡须犹如一团扫帚毛左右晃动。
“汉阳驻扎的御兵何止数千,怎么叫那贼子得逞?!如今恶法将至,我们该当如何啊!”另一名中年贵族重重拍打桌案,震得茶碗铜碗哐当作响。
“郑老莫要急躁,逆贼既已篡夺上位,还得我们这些忠臣义士拨乱反正才是,岂不闻中原寓言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我岂能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胸中总有不平怨气,叫我不甘呐!”那中年贵族一脸哀伤,“逆主假借‘通虏’罪名大肆杀伐士人,我恨不能手执利剑,一剑刺死那谋逆贼主!”
“唉,贼主可恨呐……”
“不如渡海去上国京师,状告逆主谋反!”
在座的二十余人微微一愣,半数人迅速点头称是,“是了。上国近日顺利收复辽东失地,已重现当年驱逐倭寇的雄威,只要上国下诏,那背嵬军必定封诏讨逆,甭管逆主编练多少新军,在天兵面前皆是土鸡瓦狗尔。”
“不妥……”有人摇摇头,“眼下沿海封冻难以出海,况且出使上国皆有礼制,一去一回数月,乃至一年过去,只怕逆主早已坐稳。况且上国关内素有流寇作乱,调集背嵬军去平贼还来不及,哪会任由天兵久留我东国……
十余年前,我们襄助殿下打倒光海君,在上国看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谋反,可那时上国急需我东国襄助,所以才为殿下册封。
如今对照看来,上国为了专心剿寇,还会如过去那般册封逆主为王……”
这一番消极的发言顿时让大家陷入沉默,大多数人都意识到这人说的是对的。
朝鲜虽然近几年被迫断掉与大明的朝贡关系
,但是民间走私的商船依旧断续带来中原消息。
上国内部闹腾最大的是乞活贼,几乎占据中原省份,若没有大忠臣李都督在豫南领兵牵制贼寇,只怕乞活贼早已集结重兵北上京师了。
闯贼在陕甘一带活动,打过一次西安府惨遭失败,于是退往周边地区攻城略地,但已经是西北可不忽视的力量。
仅次于乞活贼的当属西贼。
西贼攻破九江,与湘南矿贼,革左五营合兵一处,正式建立政权,自称“替天行道文武大元帅”,奉罗汝才为主帅,孙可望为副帅,杨文理为军师,并大封其他文武,距离称王建国只差临门一脚。
上国虽然收复辽东失地,但关内局势不容乐观。
“那该如何是好,逆主今日颁布一法,明日再添一法,戴在我等脖颈的绳套愈发缩紧,难道任由逆主肆意妄为,搅得东国大乱?!”一位颇为年轻的贵族突然站起来高声喊道。
不过众人也都知道,所谓搅得朝鲜大乱也只是两班大乱而已。
伪王颁布的新法个个惠及中下层百姓,商人,几乎快要孤立两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