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弹!”
指挥官的命令让阿杰开始反射式装填弹药,那是刻在基因里的熟练动作,即便他闭上眼睛,也能准确无误找准枪口和打火板。
颗粒火药在枪膛里哗啦啦下落,他抽出捅杆将弹丸压入枪膛深处,直到触碰到压实的火药。
做完所有标准条例的装填动作,阿杰举起鸟铳平视前方。
第一排玩家单膝跪地,将鸟铳架在盾牌上,第二排玩家昂首挺胸,第三排玩家,从第二排士兵之间的缝隙伸出装满弹药的铳口。
各队的队长高举腰刀,数千玩家屏息凝神。
百步开外的敌军黑压压一片,咆哮怒吼的响声犹如战鼓擂动,敲打着玩家的五脏六腑。
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袭来,数十步外的敌人开始爆发出血勇,狂吼怪叫着发起猛兽般的冲锋。
阿杰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甚至能看清鞑子脸上悍不畏死的坦然。
指挥官用挑眼法大致判断出敌我相对距离,当敌人冲进三四十步,第一位队长狠狠劈下腰刀挥砍空气。
“第一排开火!”
第三小队的第一排玩家发动一次齐射,弹丸裹挟着硝烟汹涌地喷出铳膛。
弹丸击穿盾牌发出咔嚓闷响,数十步外的敌兵发出一连串惨叫,不少鞑子扑倒在地,发出沉重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第二排开火!”
旋即又是一排玩家发动齐射,被弹丸近距离射穿甲胄的人迅速气绝,而那些手脚中弹的倒霉鬼,只能摔倒在地,无助地发出濒死痛呼。
“开火!”其他队长也纷纷下达不同的开火命令,有些是三段射击,有些是前排射击,后排装弹。
还有的打完一轮齐射,就下令弃铳抽刀跟敌人玩肉搏,狠狠撞在一起抛洒热血。
鞑子阵线中响起乱七八糟的吼声,整个中部的鞑子消散,像是被水溶解不见的砂糖。
“……”一阵刺耳的唢呐吹响,『阿杰』扭头查找一番,竟不是自己人吹响的乐器。
忽然尚未接战的鞑子挪步倒退,就连那些与玩家肉搏的鞑子也不得不放下血仇,举起染血的刀前指,一边紧盯着眼前的玩家,一边快速向后退却。
玩家可不管敌人退不退,装填好火枪就继续举枪射击,又放倒一批逃跑的鞑兵。
直到大半鞑子重步退走,人墙构成的幕布揭开,阿杰这才发现原来是数千鞑子火枪手已经摆好阵型,是一条长长的间断横队,队厚两三排,距离五六十步。
火枪对火枪,『阿杰』恍若身处一百多年后的欧洲战场,进行燧发枪的线列对决。
没有先让对面绅士先开火的问候,鞑子直接使用唢呐指挥。
只听清亮的唢呐声穿透空气,连绵数百步的鞑子前排开火,浓密的白烟瞬间喷出。
肉眼不可察的弹丸飞驰而来,阿杰顿觉一股热流喷溅到脸上,前面第二排兄弟闷哼一声倒下,压扁一地的干草。
队友死了。鸟铳对射的凶险才刚刚开始。
『阿杰』瞥了一眼死去的队友,径自跨过他的尸体上前一步补位,此时他面前第一排单膝跪地的兄弟站起身,手持盾铳,直挺挺的犹如一堵高墙。
阿杰环顾左右,被鸟铳命中的兄弟并不多。
火绳枪的有效射程也就50至80米,若不拉近距离抵近射击,根本没法大量杀伤敌人。
“叫鞑子看看谁才是火枪的王者——弹药装填!”
指挥官高声咆哮,阿杰与其他人开始重复枯燥却振奋人心的装填动作。
随着弹药装填完毕,所有人举枪向上。
“前进!”象征进攻的红色、橘色烟雾朝前方射出。
七千余玩家迅速整顿队形,由三列变作两列向前移动,战鼓与竹笛声奏响音乐。
不知是谁高唱一声热血激昂的军歌,瞬间引起周围一圈兄弟大合唱,就连奏乐的乐手们也随之更改了乐曲。
他们好似无畏的老近卫军,为拿皇夺下一次又一次的决战胜利。
他们奏着乐曲,唱着歌,无所畏惧地迎上第二轮打过来的弹幕。
砰!砰!砰!
不幸中弹的玩家闷哼倒下,彻底暴毙的勇士永远留在这片黑土地,而那些中弹未死的重伤者,躺在原地小憩一会又再次爬起,拖着残破的身体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
指挥官的吼声在远处,队长的咆哮却近在咫尺。
他看见前排兄弟的身子前后晃了晃,旋即如同回正的不倒翁挺立原地,挡在他面前继续前行。
虽然兄弟一声不吭,阿杰还是看到对方脚下淌落的一滴滴血迹。
阿杰踏过敌我混杂的敌人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混杂干草泥土的苦涩。
没有停下的命令,所有人连同他都不得不硬着头皮前进。
五十米。
还没有止步的命令传来,阿杰略微疑惑,但他没有移动视线,只是死死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脖子都有些僵硬发酸。
三十米。
依旧没有命令传来。
阿杰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片,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指挥官的判断,相信与自己奋战多日的老战友。
二十米。
他甚至能隐约看见鞑子脸上的麻子,清晰听见敌人咒骂与怒吼声。
“啊啊啊啊啊!”
间距敌人十五米范围之内,最后阿杰已经不知道距敌人还有多少米,但他能嗅到敌兵身上散发出来的脏污汗臭。
“预备射击!”
指挥官的命令宛如天籁之音,阿杰如释重负地平举鸟铳。
前排的兄弟没有举铳动作,也没有拔出腰刀前冲的动作,而是将盾牌顶在胸前。
“加油兄弟!”对方没有回头,短暂腾出右手给阿杰竖了个大拇指,旋即又对前方的鞑子竖起中指。
砰砰砰!
鞑子还不等军官命令便随意开火,但是第一排持盾、或无盾的玩家充当了人肉护盾。
鲜血飞溅,木屑抛飞,第一排的勇士前扑倒下,血水在身下洇出暗红色的血花。
“杀……鞑……子……”将死未死的玩家颤巍巍举起染血的手指,仿佛要将如矛的手指刺入敌人眼眶。
鞑子打出一轮近距离齐射,原本被硝烟遮蔽视野,但一阵阵寒风袭来吹散硝烟的浓雾,他们终于看清敌人的状况——
遭受一轮近距离齐射,瞬间产生伤亡二三成部队的明军竟然不动如山!
换做任何明军早已士气崩溃,抛下友军尸体向后溃逃。
然而数千幸存的玩家仍然坚定地平举鸟铳对准前方,只待一声令下。
“快填铳!”
鞑子见此情形都慌了,赶忙使出吃奶的劲装填弹药,但是情急之下只会越慌越乱,不是漏倒火药,就是捅杆插到外面,甚至有人忍不住发出悲鸣、哀嚎。
士气的差距犹如天与地,他们这些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精锐铳手,才能感受到这支明军火器营有多恐怖。
简直永不溃败!
“第一排开火!”指挥官的命令几乎要吼破嗓子。
“砰砰砰砰砰砰砰……”
数千支鸟铳一齐喷发焰火与硝烟,十五米内的火枪齐射简直是一场屠杀,数千鞑子瞬间倒伏,喷溅的血雾弥漫在空中,好似把无色的空气染红。
“第二排开火!”
硬吃第一轮齐射的鞑子早已倒下,后面的鞑子铳手、重步只能自己硬吃齐射。
火枪齐射带来压碎脑仁的死亡震撼,数千人在一瞬间化作地上的尸体。
三四成的瞬时伤亡不仅打爆鞑子的士气,更一击杀死大量中下层军官,摧毁指挥链。
指挥官的声音已然沙哑,握紧腰刀向前一指,“弃铳抽刀,跟我一起,把这些狗鞑子从人间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