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俘获小皇帝本尊,重现南朝土木堡之祸,届时南朝内政大乱,流寇做大,我大清顺势夺回辽东收编数万精兵强卒,假日时日还有入主中原的机会……”
“可我们如何得知小皇帝行踪?”
一位贝勒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大明皇帝既然从辽西而来,就只能通行海洋与沼泽相夹的平原走廊。
而盛京、辽阳等城池皆已陷落,大清不能走辽东平原,只能从辽北绕路。
绕路一直都是大清的强项。
他们第一次发动入关作战,便是绕路到草原与蒙古诸部联合,旋即打破喜峰口入掠关内,对那些路径地标熟得不能再熟。
原本深陷包围的绝境,被黄台吉三言两语就点出破敌之法,众人顿觉希望的曙光照射在脸上。
一干贝勒大臣不由得感慨,黄台吉才是大清的柱石,没有他就没有大清帝国。
“战机稍纵即逝,征朝大军已无力赶回。
除赫图阿拉等旧堡之外,辽东、辽北所有屯堡尽数舍弃,十二岁以上旗丁编入战兵。所有妇孺带上武器粮草前往草原!
焚烧盛京周边所有屯堡向北移动,务必使敌军以为我大清不敢再战,仓皇北逃。
此战我兵只求神速奔袭,不要火炮只要鸟铳,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朕要你们踏出最远的脚程赶往辽西!
当年老汉区区数万兵丁就敢迎战南朝十余万大军围攻,终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打败了南朝大军。
此战我大清倾尽所有可战兵,与南朝皇帝决一死战。若我兵大胜,则大清兴亡,以报盛京之仇!若我兵战败,朕与诸位一战同死!”
“决一死战!”
“南下擒龙!”
“杀光汉狗!”
贵族们振臂高呼,仿佛要将家眷横死的屈辱仇恨全部化作复仇的动力。
只可惜,黄台吉咳嗽几声,在心底追加一句,他已经没几个月活头看到入中原了,只能寄希望于子孙完成他入关的愿望。
……
朱由检“亲率”六万大军行走在辽西官道上。大军走的并不快,勉强日行五十里。
就这还是皇帝御驾亲征带来的“士气加成”,否则连日行四十里都没有。
这支“临时拼凑”的西路军素质不高,基本是松山大战被清军打败的手下败将,以及一些被勒令戴罪立功的部将。
数千京营战甲光鲜亮丽,也只是没打过仗的样子货。
仅有督、抚标营与勇卫营还算堪用,前者进退有据,军纪严明,后者时刻牢记“皇帝亲军”的荣耀,将皇帝好好护在阵中。
天气愈发寒凉,寒风在耳边呼呼地吹,每日行军消耗大量体力,使得朱由检食欲大开,仿佛身子骨也在“困境”中磨练了一番。
即便负责行军、扎营、后勤的都是洪承畴、方一藻等文武负责,身边亦有王承恩等太监随军伺候,朱由检还是感觉行军打仗特别枯燥辛苦,远不如坐在殿阁里批阅奏本轻松。
他对将士冬冷夏热的辛劳稍稍共情了一番,但也只维持了一瞬——
住在温暖的豪华营帐,吃着大厨开的小灶,巡视营地由王承恩负责,随身太监给他沐浴更衣,偶尔去摆放火盆的军帐听听文武军议。
朱由检再怎么心生共情,也只能共些皮毛,间歇性发散可有可无的怜悯之心,大手一挥要赏赐一些银两出去。
可他一想到拮据的财政状况,便打消改善兵士粮饷的念头。
洪承畴等人一路上都在劝说他留在安全的后方,哪怕坐镇宁远也比上前线要好,朱由检却不厌其烦地回绝。
直到海州、辽阳大捷的消息相继传来,文官们的劝诫才消停许多。
连他们都觉得南路军势如破竹,鞑清似乎已无有可战之兵,收复辽东似乎就在眼前。
文武官员纷纷开始贺喜陛下洪福齐天,御驾亲征刚走到一半,便保佑将士们夺取大半辽东故土。
朱由检也不禁飘飘然起来,心说自己御驾亲征这步“险棋”真是走对了,鼓舞了诸位将士奋勇杀敌、收复失地。
此番收复辽东失地,也能功盖皇爷、皇兄了吧?
朱由检畅想自己名留青史,后人只要提起他崇祯皇帝的名字,都会感慨一句,噢,原来是那个力挽狂澜收复祖宗之地的中兴之主,干的很好,没给他老朱家丢人。
朱由检又想到,那些“忠贞不二”的背嵬军为自己浴血奋战多日。
待自己抵达高呼“帝皇万岁”、“我对帝皇无限忠诚”的背嵬军面前,他们应该会兴奋到晕厥过去。
他再大手一挥为勇士们加官进爵,创下一个个君臣佳话,他大明还能蒸蒸日上。
文官武将们也倍感高兴。
将士们欣慰不必跟鞑子死磕,保存实力的同时还能蹭复辽的战功升官发财,按照军功足以“分封”数千上万亩世袭军田,人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文官们高兴辽东收复,获得一处财税源地,又可再养数万精兵。
届时调遣辽东悍卒入关剿贼,三年内便能彻底剿灭乞活贼、闯贼、西贼等贼寇,真正中兴大明。
此次随军文官甚至开始讨论,收复辽东后的第一任真正“辽东巡抚”该落谁家?
要知道辽东收复之后百废待兴,也是趁机下手捞钱的绝佳时机。
什么店铺房舍田土随便过手一轮,都能积攒数代人的财富。
尽管方一藻已是辽东巡抚,但先前管不到辽东“沦陷地”。
眼下辽东收复在即,他也想把辽东巡抚彻底坐实。
按流程说,他得“说服”朝廷诸公才行。
不过眼下皇帝就在跟前,他只需说服其他督抚、监军、督粮兵备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即可,毕竟辽东巡抚才更懂辽事不是。
当然,方一藻也不吝啬,大肆许出还没到手的辽东店铺、田产、作坊……
若是督抚老爷觉得麻烦,也能将上述财产变现成银两送去督抚的府上。
于是这几日行军,文官老爷们除了在皇帝面前讨论战后治理辽东的相关事宜,便是自己缩在一起商讨利益交换。
什么交换数百首级换取亲友免罪,什么这里的肥沃土地再多加数千亩,什么收回辽东之后,各部武将如何安排驻地。
给钱的就安排土地肥沃的卫城,没给钱走路子的,就安排到贫瘠地区苦守。
至于最大的功臣背嵬军,肯定能吃下一块大肥肉,只不过不能叫他全吃咯。
要是背嵬军“大度一点”,让出一部分肥肉给一干老爷共同分润,那日后大家镇守辽东也能相安无事。
可要是背嵬军“不识抬举”,借圣眷吃独食,那就别管他们在背地里使绊子、穿小鞋。
毕竟背嵬军几乎靠一部挫败奴酋主力,又北上收复辽东,已算是功高盖主,非常危险。
他们只要在陛下面前建言几句。
比如背嵬军主帅治军有方,不如调往畿北镇守宣大防范北虏。
如此也能切断背嵬军与辽人的联系,以免武人做大割据辽东,既加强京畿的防备,也保全背嵬军的名声,以免背嵬军主帅被“黄袍加身”。
一向多疑的陛下会同意的。
一旦辽东籍出身的背嵬军远离“家乡”,也就成了无水浮萍任由文官拿捏,而辽东之地也就成了他们共享的肥肉。
可是就在文官们规划辽东未来格局时,在四周警戒的探马忽然返回警告,北面忽然出现大量敌军骑兵。
洪承畴惊疑地看向北面,敌兵先锋很快出现在视野尽头。
鞑子不是被背嵬军打败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西路军的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