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守东门的总兵陈洪范眼熟这几位幕僚、官员。
先前他们领着一辆辆马车出城,也是陈洪范负责值守东门的日子,这还没多少天就又回来了。
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放下吊桥、打开城东大门。
南面的乞活贼愈发做大,汝宁城只能间隙性封城戒严,对进城队伍严查,陌生口音的都要城内人作保才可入城。
当初淮河南岸夜袭,给陈洪范留下“恐惧乞活贼”的心理阴影,也让其他武将患上轻微“恐贼症”。
他生怕神出鬼没的乞活贼混在运粮队伍里,就像打工仔害怕回家打开衣柜后,十几只美洲大蠊扑扇着翅膀飞出。
待陈洪范与幕僚官员再三试探、追问,总算确认这支三百人队伍并无异样,于是朝着墙下大声喊道,“开城门!”
随着一声命令,吊桥落下连接护城河之间的道路断面,第一道铁闸门缓缓升起,三百人骑着马、赶着车跨过。
三百人的友军前后有序地进入瓮城,陈洪范低头观察这支队伍——
他们或骑着战马,或驾马驱车,或跟在运粮左右稳步前行,每个人后背挂着一面盾牌,一半骑手的马侧挂着弓弩与箭袋。
陈洪范只觉得有些古怪。
这支友军部队的杀气太浓,好像每个人都在尸山血海闯出一条血路,浑身掺杂着不怒自威的杀气。
步卒队列也太过严整,整齐划一的步伐脚踏路面,就像两条交错起伏的钢鞭敲击大地。
他们不像官老爷“调教”出来的护卫,倒儒将督师精心训练的强军。
可是有名的“秦军”被洪督带去京畿勤王,没有可能出现在此啊。
更重要的是,文官老爷们没坐马车,也不骑马,就这么被十几个凶悍步卒簇拥着前行。
甚至好几名步卒与官员的距离过分抵近,像是推人走一般。
不对劲的预感在脑中划过,没等第二道城门打开,陈洪范忽然听见下面一位文官扯着嗓子大喊,“他们是乞活贼,莫开城门!”
陈洪范心头一惊,连忙叫人中止开门,第二道闸门刷拉一下重重落地。
“尼玛的,搁这玩忍辱负重是吧!”『野牛』当即握紧小刀朝这人背后连插数刀,旋即听见临时队长大声嘶吼,“后撤!”
可是队长的声音刚响,第一道铁闸门轰隆一声砸下,嵌入地面凹槽数寸。他们一行玩家竟是被两道铁闸门封死在瓮城。
“放箭!”
“盾牌!”
敌我双方的指挥官喊出嘹亮的指令,三百玩家立时翻身下马、摘下身后的盾牌,凭借着马车与货车的掩护结成乌龟方阵。
而城头的官军却因为瓮城里有中级官员的存在,迟疑了片刻。
还是陈洪范嘶吼着重复命令,才迫使士卒坚定意志,张弓搭箭射出百余支箭矢。
无人庇护的幕僚官员中箭倒地,箭头钉在盾牌上发出叮咚声响。
『野牛』一面高举盾牌承受箭矢冲击的迟滞感,一面向后挪动步子靠近马车,草袋里替换掉的砂砾仿佛能给他带来安心感。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有玩家大声嘶吼,在这种前后封死的绝境,甚至连拼命都找不到对手。
即使当下他们能用盾牌挡箭,但是个人都知道,他们迟早被活活耗死在瓮城里。
“不要轻言放弃,我们还没全军覆没!”
队友一边说着鼓劲话语,一边临阵哼起热血激昂的战歌,一听就知道是某部热血番剧的主题曲,还挺燃。
“唱这么燃我们又够不到敌人,憋得我脑子都要炸了!”
“射箭,射箭,把敌人从墙头射下来!”
野牛听闻此言,扭头看见一名队友张弓搭箭,于是小心翼翼举盾凑过去,给队友提供一些庇护。
只听咻的一声,箭矢飞出,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具重物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骨裂的脆响。
“干得漂亮,继续射!就算是一人换俩,也得给他们换掉六……”
队长的声音戛然而止,野牛循声看去,队长被漏过盾牌缝隙的箭矢射中颈部,血水就像水管爆开喷涌而出。
“我死后,你们可以用我的身体作盾牌……”
队长勉力支撑着身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握紧长矛朝着自己的胸口刺过去,尽力让身躯与地面形成可以挡箭的夹角。
“队长!”有人感动地喊出哭腔。
野牛通过缝隙看向天空,狭小的蓝天就像一处枯井的望天视角。
“井口”周围布满凶恶的弓手,他们正拼命地拉开弓弦射出箭矢,又拉开弓箭,或是举起碎石朝下面丢……
“很荣幸能与诸位赛博兄弟战斗到最后一刻,或许今日就是我们的死期,但永远会有人急得我们今日的英勇事迹。我们一起跨过大别山和淮河,也穿过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