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舐着书写情报的纸张,迅速令其碳化。
孙莲英披着松垮的棉袍,伸手在火盆上方烘烤了下,平静说道:
“曹茂虽常年不在京城,但终归是有兵权的勋贵,身份地位非同反响。察觉到舆论风向后,势必会出手发动关系,予以封锁、弹压,你想好怎么应对了么。”
赵都安语气风轻云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屋内前来报信的那名梨花堂锦衣,问道:
“安排你们去打过的招呼,都办妥了么?”
那名锦衣拱手道:
“早已办妥。大人放心,京城不是拒北城,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有您发话,咱们倒要看看,整个京城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替曹国公办事?”
赵都安满意地摆摆手,令后者离开,旋即才扭头笑呵呵看向老领导:
“这样做可还妥帖?”
“你啊。”老宦官似乎无奈地摇摇头,轻轻落下棋子,面露欣慰。
放在一年前,谁能想到赵都安能有当今的能量呢?
……
……
京都府衙。
这一日,府尹大人得知拒北城副将曹克敌拜访,当即客气地将其迎入后堂款待。
寒暄片刻后,曹克敌道出来意:
“今日城中不知何人炮制谣言,散播市井,攻讦朝廷律法,国公得知大为愤慨,故而敦促我前来,拜托府尹大人阻断谣言,防其滋生蔓延,查一查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
“竟有此事?”京城府尹大惊,愤然拍案:
“天子脚下,岂容曹国公被污蔑?还请转告国公,本官会下令府衙以及京城几座县衙,着手处置。”
曹克敌微笑道:“多谢府尹大人。”
“哈哈,分内之事罢了。”京城府尹笑着亲自将曹克敌送出府衙。
等人走了,他脸上笑容淡去,转身拖曳着有些肥硕的躯体顶着寒风,回了温暖的后堂。
府衙捕头小心翼翼走过来,请示道:“大人,那我这就去办?”
府尹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办什么?”
捕头愣了下,说道:“曹国公托付的……”
府尹哼了一声,神色烦躁地挥挥手,说:
“先拖着,等明后天,随便找几个泼皮无赖顶包,给国公府一个交待也就够了。”
他并不愿意得罪曹茂,若是别的事送个顺水人情也就罢了,怎奈何赵阎王之前派人来打过招呼。
“一个在北地边关的统帅,一年到头能在京城呆几天?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就想让本官得罪那姓赵的,亏曹茂想得出来。”
府尹心中腹诽,同时暗暗思忖此事,隐隐觉察出一股暗流涌动,好戏开场的滋味。
“这件事,掺和不得,看不清形势乱插手,只怕要引火烧身。”
……
诏衙,牡丹堂。
“曹国公想委派我们帮他调查谣言来源?将其阻断?”
面瘫脸张晗看着眼前的一名北地军官,眼神怪异。
军官颔首,认真道:
“张缉司乃九堂第一,论在京城查案办事的能力,牡丹堂首屈一指,只要办妥此事,国公必不会忘张缉司的辛苦。”
张晗面无表情看了这人片刻,摇头道:“诏衙替陛下办事,此事既不涉及逆党,又非督公吩咐,恕本官无法插手。”
“这……”那名拒北城军官愣住了,似没想到对方如此不给面子,半点场面话都不肯讲,哪怕你稍微委婉一点呢……
他沉下脸来:“曹国公乃是……”
张晗打断此人,端茶送客:“本官还有事要忙,恕不远送。”
北地军官张了张嘴,深吸口气,起身愤然离席。
等人走了,门外抱着胳膊,一副吃瓜看戏姿态的海棠走了进来,饶有兴趣道:
“这位国公还挺有意思,是不是在边关独掌大权,作威作福习惯了,还是年老了昏头?竟然跑你这发号施令了。”
张晗摇摇头,平静说道:
“他们没有去找赵都安,而是来找我,说明还不是太蠢,或许听说九个堂口彼此争斗,以为我会乐于攀上曹国公的人脉。”
听到有热闹看,专程跑过来吃瓜的海棠啧啧称奇,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基于我对赵都安的了解,这位国公要倒霉了。”
……
红花会总部。
京城第一大帮派的“白纸扇”亲自出面,迎接曹国公府上的管家的到来。
所谓的白纸扇,不是名字,而是称谓,地位类似于帮派的“军师”角色,在红花会内部地位仅在首领之下。
“哎呦,实在不巧,帮主他眼下不在家里,不知您有什么事交待?我代为转达?”身材瘦高的白纸扇客客气气。
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的大管家对这群社团而言,已是大人物。
“你们红花会对市井做了解,理应该听到针对国公爷的谣言了吧,给你们一天时间,我要知道谣言从何而起。”
大管家神色倨傲地吩咐完毕,起身离开。
白纸扇笑容满面将人送走,目送其离开,轻轻啐了一口。
转身命几名帮派打手守在外头,自己重新回了宅子,走去后宅一间屋子门前,双手推开。
望向房间中踱步的秃头中年人。
“帮主,人送走了,跟预料的一般无二,要咱们一天内办妥。”
红花会首领面色阴狠,冷笑道:
“要不都说咱们看似风光,实则无非是大人物的夜壶,想起来才拿起……”
白纸扇迟疑道:“那咱们……”
红花会首领板着脸道:“怎么应付还用我说吗?”
“是。那消息散播那边……”
“加派人手,把事情继续闹大,若是赵阎王不满意,你我都别想活到明年。想想蒙爷!”
蒙爷乃是红花会上代首领,就是的罪了赵都安,惨死于诏狱。
某种意义上,赵都安对地下帮派的威慑力,比皇宫内的天子还要强出许多。
……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发生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一位国公的人脉网,足以延伸到整个京师的大小衙门,然而相比于曹茂的命令,没有任何一个官员胆敢违抗赵都安的“招呼”。
哪怕是与赵都安为敌的“李党”,在这件事上也保持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看来,这个赵都安比为父预想中更有能力。”
京城某处,一座车厢内,汤国公望着窗外近乎前后脚进入某个衙门的,分别属于赵都安和曹茂的两拨人,轻声感慨。
车厢内,汤昭一脸愁闷。
她擅长的是厮杀,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戏码实在弄不大明白。
哪怕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昨晚赵都安和父亲在书房中究竟聊了什么。
“好了,我们走吧。”汤国公看了眼有勇无谋的女儿,无奈地摇摇头,“莫要迟到了。”
今日,汤国公给城内辈分更高的皇亲勋贵递了拜帖,会前往拜访。
这对于一位戍边回京的将帅而言,并不突兀。
但唯有少数人知道汤国公此行的目的,便是在这场杀局中卸掉曹茂的臂膀。
按照那个赵都安昨晚的说法:“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
转眼,两日过去。
京城大街小巷内,关于曹茂的消息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非议一位国公,本是风险极大的事,但说的人多了,便会让人胆气大起来。
尤其大理寺内传出一起涉及曹国公的案子,更令哪怕官场上的人,都有了公开谈论此事的由头。
而自那日御史陈红进宫被拒后,两日里,又陆续有十几名御史进宫弹劾,声势愈演愈烈。
曹国公府。
“为何谣言还在散播?!两日!整整两日!外头的谣言传的越来越大,本公在家中都能听到,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啊?都哑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