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观静静审视着赵都安。
此刻,这位以女子之身登基大宝的女皇帝,面上平静如水,心中实则惊讶颇多。
赵都安递给她的这份折子,着实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身为女帝,虽说无暇关注赵都安,但前天通过女官莫愁的讲述,她已知晓了自己选定的这个“假面首”在外的表现。
并不意外。
一个小小的禁军侍卫,一朝得势,周围花团锦簇,飘飘然不知所以,再正常不过,这种人她见过许多。
包括后来白马司监递上的折子,也只是提及,赵都安本心不坏。
但对于其才能,只字未提。
这与前天,赵都安替她磨墨时的惊鸿表现,以及当下的手段,反差极大。
一个吏部主事,自我检举,其贿赂行径,乃当朝相国暗中授意……女帝是不大相信的。
她尊重李彦辅的智商。
是诬告?攀咬?可目的是什么?
还有,最关键的,赵都安如何迫使冯举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徐贞观略作思忖,聪慧如她,很快洞悉了赵都安的操作,也隐隐猜到,赵都安的真正目的。
献给她一把好用的刀子,以彰显自身价值,寻求自己的偏袒。
但这种洞察力与手段,真的是这个传言中不学无术的家伙能拥有的吗?
还是说,背后有高人指点?
比如白马监那个老太监?
徐贞观承认,自己开始对这个“假面首”感兴趣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对方送给她的这份礼物,她很喜欢。
“改稻为桑”之事,正是李彦辅与她隐隐博弈的战场。
庙堂上讲规矩,她纵使修为极高,身份尊贵,也需要遵循这套游戏规则。
而有了冯举的检举,徐贞观就可以揪住这件小事,大做文章。
……
殿内。
察言观色的众人,也透过女帝的表情,隐约察觉气氛的变化。
马阎最先有所感知,身为武道高手,他对于他人的气场变动,更为敏锐。
不禁诧异于,赵都安所呈递的奏折上,究竟写了什么?
为何陛下会看这许久?
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要起变化了。
吕梁脸上的轻视也淡去,心中涌起不安,隐约察觉恐有变动,当即大声道:
“陛下,此贼巧舌如簧,妄图居小功以脱罪,实乃奸猾至极!臣以为,该当立即予以下狱……尤其,此人私下提审女逆党一事,也该严查……”
张昌硕也急不可耐跳出,附和道:
“吕御史所言极是,臣以为……”
“够了!”
突然间,龙座上一声略显不耐的清冷叱责,立即令二人噤声。
只见,一身白衣如雪,威严清冷的徐贞观扫过众人,目光凌厉,做出最终裁决:
“此事朕已知晓,自有裁断,不必再言。今日疲乏了,众卿退去吧。”
金口玉言!
刹那间,殿内众人脸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女帝话语背后的含义?
嘴上说“自有裁断”,实际上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明目张胆地要回护偏袒赵都安了!
尤其是“不必再言”四个字,意味着女帝不想再听到弹劾的话,可以预料,这件事会渐渐淡去,直至无人再提。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都安不是失去了圣眷了吗?
既要偏袒,为何要对质?既要处罚,又为何袒护?
吕梁山羊须抖动,愣在当场,一腔话语堵在喉咙里,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以及强烈的沮丧。
有种被戏耍的愤怒。
他不明白,本来十拿九稳的事,为何瞬间逆转?
赵都安的折子里,到底写了什么?
“陛下,”吕梁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若如此裁决,只恐满朝文武……”
徐贞观站起身,目光冷冷扫视他:
“你在教朕做事?”
吕梁呼吸一窒,冷汗直流:
“不……不敢。”
“那就退下,”徐贞观说道,忽又看向失魂落魄的张昌硕,眼神冷淡,说道:
“张昌硕诬陷同僚,本该严惩,念及初犯,且一心为公,只罚闭门思过三日,好自反省。”
轰!
张昌硕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闭门思过看似不算什么,但透露出的,女帝不喜他的讯号,才是最大的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