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成亲那日,赶上当兵的来拉壮丁,把郭温拉了去。
“郭家父母受了惊,从那时起身子就不大好了。
“紧跟着就是旱灾,家里吃的越来越少,日子也来越难过。
“那老两口没扛过去,相继故去,家里值钱的东西是一直都防着我的,我没别的法子,只好把我母亲的旧物卖了两件帮他们处理了后事。
“那之后,家里就只剩了我和郭家的小女儿郭妮儿。本屯子、外村子的闲汉就常常过来骚扰,若不是我娘仗义出手,我还不知落到什么田地呢。
“忽然有一天,家里呼啦啦闯进来七八个人,不由分说就到处翻东西。
“我先还以为是来了强人,就想喊邻居帮忙。
“谁知,人是郭妮儿找来的,是她舅家人,把家里能吃能用的东西全都搜罗走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瑛看着周绮周绵:“灾荒年,地里没收成,井里没水,他们根本就没给我活路。
“我想着,死了也罢了,至少能到地下和父母团聚,可是挨饿的滋味儿是真不好受啊,肚里火烧一般,我把炕席抠破了嚼着吃,嘴都被割破了……
“后来我看见我父母一起来接我,还庆幸,这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哪知再睁开眼,就在我娘这边了。
“那时候她手里还有一点点粮食,但跟虎子俩人也不舍得吃,一天也就吃几口,勉强凑合着活。
“可她给我煮了半碗玉蜀黍糊糊……”
说到这里,秦瑛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赵大婶伸长手臂将她楼入怀中,“好孩子,都过去了啊,别伤心了!”
她把话头接过去说:“从那时候起,我就把瑛子当自己闺女了。吃草根咱一起吃,抠树皮咱一起抠,就对付着又过了两年多。
“屯子里但凡有投奔去处的,都走了,剩下的这些其实就是等
死的。
“到后头是真的没得可吃了,就只能吃泥浆子。本屯子还没有泥浆子,得去二十里外的靠山屯挑。
“就他们那还有口能出水的井,说是出水,其实已经是泥浆子了,俺们这外村的去了,每次只能挑半桶,十天才许去一趟,所以这半桶泥浆子,咱三口子还得精打细算着吃。
“可是泥浆子吃多了,肚子就往下坠,说句糙话,拉都拉不出来。
“俺们知道,实在是没活路了,瑛子最后去给她亲娘上了一回坟,打算回来我们就一把火把自个儿烧了。
“你们不知道,那时候到处都是吃人的,俺们屯子还好一些,别的屯子都换着吃孩子,才死的人刚下葬就被挖出来吃掉。
“俺们要是不放火,也得叫人吃了!
“哪知道这闺女心善,出去一趟还捡了个娃娃回来。
“不瞒你们说,我那时候也是反对的。可拧不过她呀!”
两姊妹听着,紧紧靠在一起,都能听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她们不知道,原来别人的苦难并不比她们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