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章看不清他爹的脸, 但是却将宁不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灵力正在飞快的消失,周围生魂的哀叫声也在逐渐减弱,但他还是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眼前那团模糊的黑影。
他知道褚信就站在那里。
“我认我爹……是因为他当得起, 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冯子章撑着膝盖站起来, 整个人摇摇欲坠, 却迟迟没有倒下去, “不, 你明明知道, 但却不肯承认……我师父闻鹤深犯下弥天大错不假, 他杀了我师兄师弟, 但当初若不是他将我从山下捡来, 我早就死了,他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我没办法原谅他, 却也不能违背本心对他视而不见……
至于你, 我曾真心实意将你当朋友,所以才希望你迷途知返, 我知你本性不坏,所以才相信你。”冯子章的声音微微抬高, “我所有的选择都是遵从自己的本心,我不想因为我的视而不见, 让一个真心悔改想要变好的人失去最后一丝机会。我是没办法救所有人,但只要在我眼前,只要我想救, 我便会尽我所能去帮他——只求问心无愧!”
冯子章刚说完, 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原本沉重疼痛的身体瞬间变得无比轻松,而他上方快要被褚信蚕食殆尽的灵根和金丹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周围数之不尽的澄澈灵力疯狂地向他的金丹涌进。
褚信本身的邪气与之相冲,强撑片刻后不得不切断了和大阵的联系,不可置信地看着金丹和灵根恢复原样甚至比之前更加粗壮,祥瑞紫气盘旋在冯子章周围迟迟未散,最后随着金丹与灵根一起回到了他的体内。
冯子章只觉得一直压在他心口的闷气陡然散开,那些茫然懵懂和无措犹疑全部溃散,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原本狭窄的识海被拓宽了百倍有余,晦暗的雾气散去,灵力变得澄澈透明,汹涌的灵力滚滚而进,他却并不觉得吃力,反倒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它们。
大道至简,他终于触碰到了入门的地方,平时褚峻和宁不为提点他的话终于变得清晰易懂,往日吃下的丹药所化灵力终于归位……
再睁眼,昔日的浑浑噩噩尽数褪去,灵台一片清明,他的本命剑嗡嗡作响,绕着他飞快地转了一圈,悬在了他的身侧。
道心立,万法成。
英俊挺拔的青年自阵中一步步走出,脚下的邪阵应声而碎,他看向周围困在阵法中不得出的生魂,口中默念法诀,身侧的长剑引雷而下,数之不尽的祥瑞之气破开黑雾飞速地涌入阵内,将周围映照得明亮如昼。
“住手!”褚信怒喝出声,执剑直冲向冯子章,而他阵法中出现了无数浑浊的灵力,试图将里面的生魂彻底打散。
冯子章这次没有再退让,而是迎剑而上,同褚信在半空中交手,至澄至澈的灵力将那些生魂牢牢安抚笼罩住,紫色的祥瑞之气将邪气压制得无所遁形。
褚信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这种人竟然能立起道心来!凭什么!?你这种伪善懦弱的人根本不可能立起道心!”
“世间有恶便有善,至善至恶本就相对相成,我有所求道,立我所求心,虽九死不悔。”冯子章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犹豫不定才是大忌,褚信,错的是你,你只是一直不敢承认。”
“不!我没错!我没做错!我才是对的!我想为我师父师弟报仇有什么错!?明明是你和宁不为混淆视听!”褚信崩溃的怒吼。
“一叶障目。。”
声落,围困在冯子章周围的阵法接连破碎,阵中的生魂被紫气包裹,不徐不疾地回归到了尚有余温的身体之中,再睁眼,恍若大梦一场。
剑光破开黑气,褚信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紫气散开,尘埃落定。
褚信了无生气地跪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的血洞,目光阴鸷地盯着面前的冯子章,“你……你竟敢毁我灵根丹田……你还好意思自诩至善道!?”
“我只是将你从别人那里夺来的修为和灵力尽数散去。你的灵根和丹田吸收了太多驳杂的灵力,早已不堪重负,”冯子章道:“是你自己毁了自己。”
“不!我要杀了你!我早就该杀了你!把这些人统统杀了!”褚信目眦尽裂,朝着他扑了过去,却被一道绳索牢牢捆住。
沈溪对冯子章拱手,“多谢冯小友手下留情。”
冯子章恭敬地对她行了个晚辈礼,道:“褚信是无时宗的人,理应交给您来处理。”
沈溪笑了笑,而后看向宁不为,对他微微颔首,“多谢。”
宁不为也颔首回礼,看褚临渊这个弟子愈发顺眼。
沈溪走到褚信面前不知道在说什么,冯子章飞身下来,兴冲冲地一下扑到了宁不为身上,声泪俱下地呜咽出声:“呜呜爹啊——”
宁不为啧了一声,十分嫌弃地将他推开,“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