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峻依旧神情淡淡,“那你自寻生路去。”
房晚臣眼底隐约带上了怒意,转头看向宁不为,“乘风兄,你相信他所说的吗?”
“……”宁不为试图委婉地同他解释,“的确是这样,若非群怨幻境,不可能如此真实。”
房晚臣摇摇头,却没有反驳宁不为,缓和了声音道:“既然乘风兄也这般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便自寻出路去。”
说完便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
“哎——”宁不为眼疾手快想要拉住他,却被褚峻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正巧错开。
房晚臣跌在地上,起身冲宁不为拱了一下手,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人群中。
宁不为不解地看向褚峻,“你在怀疑房晚臣?”
“没有。”褚峻道。
宁不为语气笃定道:“你绝对是在怀疑他,不然为何总跟他过不去?”
褚峻看向他,“你又为何非要将他一起拉进这群怨幻境里来?”
“有凡人在,不管是什么幻境都更容易解开。”宁不为道。
褚峻皱起眉,“你不怕和他沾上因果?”
“没那么容易。”宁不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意味深长里面带着一丝震惊,“这种醋你也能吃?”
“我没有。”褚峻略微一抬手,按住了他要往上凑的脑袋
宁不为现在身量只有他的一半多点儿,被他按住了头就动弹不得,干脆就扒在了他的胳膊上,“走吧,去柴房看看。”
褚峻:“……你不管房晚臣了?”
宁不为挑眉,“他跑不了多远,而且比咱们安全许多。”
——
柴房里。
裴四看着昏睡过去的人,慢慢抬起手来,覆在了他的脖颈上。
宁行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力错拧,裴四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宁行远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他的手。
裴四疼得满头是汗,抱着手咬牙道:“你肚子都不带喘气的,我……就是看看你……嘶,死没死,你这劲也太大了。”
宁行远有些艰难地自己坐起来,不着痕迹地送了口气,“我运功疗伤呼吸就浅……手拿过来我看看。”
说着便将他的手拿了过来。
裴四疼得倒吸凉气,“是不是断了?”
“没有。”宁行远手下微微用力,又给他接了回去。
裴四面色惨白地抱着手,找了两块破木板想绑在手腕上。
“你干什么?”宁行远问。
“固定,不然等会肿得更厉害。”裴四闷声闷气道。
宁行远下意识想要摸自己的储物袋,然后才想起凡间界储物袋打不开,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对不住,我还以为……”
裴四用破布条将木板绑好,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仙人怕被害死的吗?”
宁行远无奈笑道:“不是仙人,是修士。”
“修士是啥?”裴四问他。
“大概就是修炼术法,想飞升成仙的人。”宁行远给他解释。
“哦,方士。”裴四点了点头,“我们这里也有好多,只不过他们不会飞,只会炼丹画符什么的。”
宁行远没有再多跟他解释,“差不多吧。”
裴四反而来了兴趣,“那你会炼丹吗?”
“会一点儿,”
“画符呢?”
“略懂。”
“啊,看风水会不会?”
“差不多。”
“算命呢?”
“略懂。”
裴四叹了口气,“你这学得不太行啊,都只会一点点,怎么混饭吃啊?”
宁行远靠在草垛上笑,“家里略有薄产,饿不死。”
裴四打量了他一遭,点了点头,“也对,看你被养得细皮嫩肉白生生的。”
宁行远:“…………”
裴四似乎对这些颇为感兴趣,和他一起靠在了草垛上,转头问他,“那你除了会飞和说的这些,你还会什么呀?”
宁行远垂眸沉思了片刻,“修真界有的,都……略懂一些吧。”
“那你在你们方士、啊不,修士里面,也不是很厉害吧?”裴四问。
十六岁就天机榜排行第一的宁行远:“对。”
“你得找一个最拿手的绝活才不会被人欺负。”裴四有些担忧道:“你没有很厉害的绝活吗?”
宁行远冥思苦想半晌,“阵法吧。”
裴四疑惑,“是法术?”
“大概——”宁行远直起身子,从旁边拣起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了个小型的聚灵阵,片刻后阵上便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荧光。
那些光点晃晃悠悠飘到了裴四的鼻尖上,轻轻碰了一下就倏然消失。
裴四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宁行远道:“凡间界灵力稀薄,就算是这种小阵法也只能维持一会儿。”
裴四赞叹道:“好厉害。”
宁行远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个淡黄色的符纸里,“给你变个戏法。”
说完,手里的符纸顿时燃烧起来,一块莹润洁白的玉石出现在他的掌心。
裴四震惊道:“隔空取物!?”
“我们叫置物符。”宁行远指了指地下,“你们村子周围的山底下全都是玉石矿,有部分灵力比修真界的都要强,只是沉寂于地底而已。”
裴四瞪圆了眼睛,“很多玉?”
“嗯。”宁行远将玉石递给他,“给你拿着玩。”
裴四接过来,看着地面,“那……要是把这些玉石挖出来卖,我们村是不是就发财了?”
“唔,也许吧。”宁行远道:“不过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若是操之过急,容易出事。”
“为什么?”裴四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福祸相依,运有定数。”宁行远见他一脸茫然,无奈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我自己都没参悟透,就不在这里误人子弟了。”
裴四扶着他靠好。
宁行远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方才是我冒失了,此事你还是隐瞒下来,切记不要告诉别人。”
裴四见他一脸凝重,便点了点头。“那你什么参悟透了?”
宁行远将手里的木枝折成好几小段,想了想,学着凡间界算命先生的架势,道:“来,我给你算个命吧,写个字。”
“我不认字。”裴四低声道。
宁行远愣了一下,“你们家族没有学堂或者私塾吗?”
“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学堂。”裴四揪着脚下的干草,“不过县里倒是有私塾,可是束脩很贵,爹只让我小弟去读了两年,他如今在县里的客栈给算账先生当学徒。”
宁行远见他失落,递给他一小截树枝,“那我教你写字。”
裴四伤得是左手,用右手攥住树枝,眼睛发亮看着宁行远。
宁行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你想学什么字?”
“你说你叫宁行远,怎么写?”裴四弯腰弓着身不得劲,干脆趴在了草垛上,看宁行远写字。
宁行远一笔一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就趴在宁行远身边,攥着树枝笨拙地一笔一画跟着写。
“姿势不对,要这样。”宁行远给他调整拿树枝的姿势,又耐心地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了一遍。
“宁——行——远。”裴四艰难又缓慢地写完了三个字,“这几个字长得真好看,你爹给你取的吗?”
“我祖父取得。”
“什么意思?”
“修仙之途既穷且艰,鲜少有人能走到最后——
大概是希望我能走得更远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