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早点起 作品

269.第269章 滴血(第2页)

 不过谢渊一走,姚家自然就有布置,那些大鱼、入阶刺客大半都已经提前嘱咐撤走,没来得及通知到的,多半都是些银牌铜牌的小鱼小虾。

 尽管没有抓到几个在地下世界声名赫赫的天阶刺客,但这些人的身份特点,基本都被春雨楼握在了手中。

 就算让他们一时跑掉,想要再聚起来作恶,只要一露头,很容易就抓住踪迹。

 而后就是姚家里的一部分处于要害位置的人,谢渊偷偷在姚家打听到了他们隐藏的地点,一并交给了苏行。

 不过这一波人谢渊因为隐藏身份的原因,不

敢探听太多,只得拿到一部分资料。然而堡垒从内至外,容易攻破许多。这些资料对苏行来说,哪怕那些人已经被紧急转移走,仍然能起大用。

 谢渊离开了金陵许久,这千年古城依然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姚家自是把他恨得牙痒痒。

 “阿嚏……”谢渊打了个喷嚏,感觉鼻子有些痒。、

 北方的空气太干燥了,和江南简直是两个世界。

 谢奕站在旁边,看着谢渊笑道:

 “看来有人在念叨你了。”

 谢渊摇头道:

 “多半是姚家的人。”

 “我要是姚家的人,也恨不得把你生吃了。”

 谢奕点点头道:

 “万妖山之后,姚家把你捧上了天,我们和崔王两家都也很重视,暗道姚家要出个能变天的人了。

 “结果没曾想到,这万妖山鼎定乾坤的人,却是我谢家的!呵呵呵!”

 谢奕笑得开心,拍了拍谢渊的肩膀:

 “你以后碰到姚家的人绕着点儿走,我怕他们发疯。嗯,他们现在的心情,我都能想象得到。也不知道姚余知怎么跟其他族人解释。”

 怎么解释?姚天川早就死了,你们见到的其实是陈郡谢氏的人假扮的,大摇大摆的在姚家住了这么久,家族还捧在掌心?

 谢渊摇摇头,只能不解释,就怕不懂事的来问。

 虽然那天晚上一闹,恐怕大部分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只要有一两个二愣子触了姚余知的霉头,恐怕就要倒大霉。

 把一个外人捧成全族的香饽饽,堂堂宗师在家族祖地都看不出来,还到处炫耀,姚家这个笑话闹得又有些大了。

 至于谢渊怎么扮演姚天川、骗过姚家上下全族的……谢奕没有多问。

 年轻人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何况他本来就不是在家族长大。谢奕自己当年也最烦长辈问东问西。

 虽然等他现在当了家主、当了父亲,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要去关心后辈,关心自己的宝贝女儿。

 想到这里,谢奕暗暗摇了摇头,真是孽缘呐……

 不知道夫人给灵韵儿说了没有。

 想到这里,谢奕有些头疼,然后又有些古怪的看了谢渊一眼。

 “二叔,怎么了?”

 谢渊不解的问道,经过几天的相处,谢奕比他想象的那种威严家主、飞龙榜大宗师要和气许多,甚至有些随意且爱开玩笑,基本没什么架子,称呼也顺口许多。也不知他是平时就这样,还是对自己这样。

 “没什么。”

 谢奕暗自嘀咕,自己从看着女儿长大开始就在想哪家的小子会拐跑女儿的芳心,想得杀气腾腾了无数次,却没想到是大哥的儿子、自己的侄儿。

 实在是……什么事儿。

 罢了,灵韵儿大概会伤心好一阵,回去好好劝导劝导,也就过了。

 “我只是想着,你成长得这么出色,顺利的长大成人,大哥大嫂在天有灵,肯定会无比欣慰。”

 谢奕感慨道。

 谢渊默然不语。他已经听说,“父亲”谢玄战死之后,“母亲”又亲手将自己送走,却没寻回来,不久便忧虑成疾,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看来就算到了谢家,他还是孤儿。

 虽然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但谢渊对这些全无记忆,除了心中有些复杂难明之外,很难说有什么伤感。

 在他的记忆中,父母练着养身功,住上了新家,在他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活得好好的。

 谢渊长叹了口气。

 谢奕又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用太忧伤。逝者已矣,生者坚强。

 “你以后当带着大哥的遗志,将这一房的香火传下去,也要将谢家的担子挑起来。”

 谢渊睁大眼睛:

 “二叔,你这……”

 “有什么想不到的吗?”

 谢奕平静的说道:

 “家主之位本来就该是长房继承,当年我也是临危受命,最后自然该还到你这。”

 “长房也该是家主的长房,二叔你以后……”

 谢奕摆摆手,打断道:

 “生不生的再说,可能就要灵韵儿这一个孩子,我和你婶子就够了。灵韵儿虽然天赋卓绝,但毕竟是女娃,担子还得落到你肩上。”

 谢渊有些犹豫:

 “我一个外来者,恐不能服众

。”

 谢奕闻言,瞬间瞪眼:

 “什么外来?这话再也休提。你根正苗红,就是谢氏家主的继承人!”

 “……”

 谢渊欲言又止,突然告诉他有这么个金扁担要给他,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压力。

 “更何况,以你的天资修为,年纪轻轻,宗师也是指日可待。这等冠绝一时的天赋,谁能说个不出来?”

 谢奕笑呵呵的:

 “不愧是大哥的种,天赋就是不一般。”

 谢渊叹了口气:

 “我的天赋其实一般,大哥的天赋才叫好。”

 谢奕笑容微收,有些伤感道:

 “你也别妄自菲薄。伦儿的天赋确实不俗,刚出生就看得出气血如龙,是个天生的武练苗子;但你的也不差,根骨惊奇,经脉通透,是个练武的好架势。”

 好苗子?我?

 若不是天青果,恐怕现在还在云照慢悠悠的推进度呢。

 谢渊默然片刻,想起刚练武时吃的苦,道:

 “我长在山村,体内空虚,实在没看出什么好天赋来。”

 “哎……”

 谢奕闻言,叹了口气:

 “你们小时候的确吃了太多苦,有些亏损,甚至伤到根基,也很正常。

 “不过不用怀疑,你们刚出生就摸过骨了,我谢家的血脉岂有庸人?不只是根骨,虽然还在襁褓之中,那时你就眼神灵动,一看就悟性极佳。

 “我见你经历,就知道你和大哥当年一般,破境如喝水,从无关隘可言。”

 谢渊闻言,顿时闭嘴。

 他的“悟性”自然是好的,但是这是从谢玄身上继承而来?唔,他不好说。

 不过天青果或还能说,这份悟性属实不足以为外人道,干脆闭口不再谈根骨悟性之言。

 谢渊不想说,谢奕倒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所以查过你之后——你不要见怪,毕竟那时候不确定你的身份。

 “见你形貌气质,观你卓绝天赋,再一查当年之事,特别是你们兄弟俩的名字生辰……我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得来全不费工夫。

 “走吧,回家了。”

 谢渊顺着谢奕的目光遥遥望去。

 前面地平线上,有一座如同城池一般的庄园,以谢渊的目力,可以遥遥望见大门上那“陈郡谢氏”四个字。

 庞然巨城静静伏在天地一线之上,如同威严的巨兽,静静的注视着慢慢接近的谢渊。

 走到近处,谢渊仰望着那几乎如城楼一般的高门,对高门大宅这四个字又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跟着谢奕,从侧门进入,门房对着自家家主和他恭敬的行礼,却没多问一个字,只是开门引路,在谢奕的示意之下,引入了庄园里一座格外庞大的院落之中。

 刚刚打开门,门内的整齐的两列丫鬟仆役就躬身施礼:

 “见过老爷,见过少爷。恭迎少爷回府!”

 “……”

 谢渊看着这阵仗,有些诧异的看向谢奕。

 谢奕淡然道:

 “这是你该有的待遇。这座院落,是……你父母当年居住,这么多年,我一直让人打扫。

 “来吧,先过个火盆儿。”

 谢渊看着面前燃烧的无烟炭,有些哭笑不得。

 还挺像回事儿。

 这才算他真正的家?城中之城,府中之府,原来那大门只是谢氏的大门,不是每一家的大门……

 谢渊矫健的跨过火盆,跟着谢奕穿过宽阔如同练武场般的院落,继续往正厅里走去。

 正在这时,谢渊看到一名端丽的妇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谢奕招呼道:

 “夫君,你回来了。”

 “夫人。”

 谢奕点了点头,还没开始介绍,谢渊就和这位谢家主母崔萍君对视了一眼。

 姿态端方、举止大气,第一印象符合谢渊对大家族主母的想象。

 不过下一刻,谢渊就感觉到这位主母看着他的眼神中,并不如谢奕那般透着亲近和关爱,反而有些疏离。

 “这位就是谢渊吧?回来了就好。”

 崔萍君露出一丝微笑:

 “你的院子已经整理好了,可以直接入住。怎么没有行李?哦,我差点忘了……无妨,基本的东西都已经置办好了,你还要什么

,直接跟下人说。”

 崔萍君巨细无遗的说着,方方面面都有提到,可谓无微不至。

 但谢渊看着崔萍君的眼神,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得低头道:

 “谢过叔母。”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崔萍君微笑着说:

 “渊儿好不容易终于回来,想必是乏了吧?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谢奕点点头:

 “夫人辛苦,我再给谢渊交代几句,等会就回去。”

 崔萍君点点头,和谢渊微笑着告别,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你婶婶礼佛多年,为人清淡些,你不要介意。”

 谢奕突然说道。

 谢渊一愣,难道自己表现出异样了么?他赶忙道:

 “二叔,哪里话,叔母无微不至,对我关爱有加,我介意什么?”

 “那便好。”

 谢奕点点头,然后低声道:

 “谢渊,按理说你这样的身份回归家族,本应该大操大办一番,通知其他交好家族、势力。但是……你这个身份,稍微有些敏感……”

 谢渊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明面上还是春雨楼的通缉犯,世家再不给朝廷面子,也不能这样大张旗鼓。

 “等这事风头过去,让朝廷给你平反,到时候再给你补上。你先休息,过两日我们就办个家宴,你和亲人们都认识认识。

 “然后再过几天,我们就做个滴血认亲、认祖归宗的仪式,到时候你就正式回归我陈郡谢氏、是我谢氏一员了。”

 谢渊自无不可,点头道:

 “全凭二叔拿主意。”

 谢奕拍拍他的肩膀,道:

 “你好好休息。”

 然后他便离开。

 谢渊自己在这大院里转了一圈,房间多得他数不清,但练功房先让他找到。

 看着里面果然一应俱全的练功用度——

 东海沉香木制作的凝神香,妖兽肉熬制还温着的补血肉羹,般若寺捐来的静心蒲团,玄真宗求得的养气如意……

 谢渊面色深沉,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甩去新鲜和不自在的感觉,沉吟了一会儿,暗道:

 “事已至此,先练功吧。”

 “什么?”

 谢灵韵的小院,她的脸色又惊又喜:

 “你们说你们把谢渊叫到家里来了?哎呀,你们真是……”

 谢灵韵有些羞赧,但也有些开心,故作矜持的嘀咕道:

 “你们就不要太插手孩儿的事情啦……他在哪?我现在去找他!”

 谢奕和崔萍君对视一眼,各自有些无奈。

 谢奕摇摇头,原来夫人也不知如何开口,他只得自己咳了一声,一边拎住正要往外冲的谢灵韵:

 “这个,灵韵儿,我给你说个事儿……”

 “爹,有事回来再说!”

 “……不能回来再说,你听着。”

 “……”

 谢灵韵听谢奕如同连珠炮一般快速说完,面色呆滞。

 谢奕交代完毕,才敢偷摸看女儿一眼,却见她不移不动,仿佛中了定身术,不由担心道:

 “灵韵儿?”

 “灵韵,你没事吧?”

 崔萍君也无比担忧道。

 谢灵韵晃了一下,如梦初醒,强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爹,娘,你们不是逗我吧?”

 “我们怎么会用这种事情逗你。其实那天看到画像,我就在想了。”

 崔萍君叹息道。

 谢灵韵脸色发白:

 “他、他也不像大伯啊。大伯的画像我又不是没见过。”

 谢奕摇摇头:

 “灵韵儿,儿子多肖母,他不像你大伯多正常。这事儿,哎,孽缘……”

 “那他也和伯母……”

 谢灵韵想了想,脸色愈发苍白,带着哭腔道:

 “你们当真吗?”

 “千真万确。”

 谢灵韵脸色刷的煞白,咬着牙,深吸了口气。

 “灵韵儿?”

 “我没事。爹,娘,让我静静吧……”

 谢灵韵一转身,拿袖子抹了抹脸,奔回了屋里。

 谢奕和崔萍君对视一眼,前者长叹一声,崔萍君则紧紧抿着嘴,表情沉凝。

 此后几日,谢渊在谢奕的带领下,去自己亲生父母坟前祭拜过。

 虽然谢渊心中有些古怪,但生育之恩,既承此身,自然要为他们点燃香烛,送去纸钱,坟前洒扫,磕头祭奠。

 然后便是和谢氏族人家宴。

 谢家高层都知道谢玄曾经的院落住进了一个少年。

 此时终于得见,许多人都带着好奇、打量、探寻甚至防备的目光,不一而足,其中复杂,难以言喻。

 更难以言喻的,便是认人之困难。

 “这是二伯爷。”

 “二伯爷。”

 “这是三叔公。”

 “三叔公。”

 ……

 “给二伯爷敬杯酒。”

 “二伯爷,祝您……”

 “谢渊,你敬的是三叔公。”

 “……”

 谢渊强行营业,感觉比姚家的家宴还难伺候。

 在姚家好歹有姚天川的记忆,并不为难。而且他在姚家本来就无所顾忌,表现的差了正好。

 但在这里,谢渊反而十分收敛,面对着如此多的目光和新认识的人,他感觉还不如去比武去战斗。

 好在大部分人都是相当善意的,至少明面上。

 在那些老辈身上,谢渊的确感受到了几分关爱,真多了那么一丝回家的感觉。

 就是奇怪的,唯一认识的谢灵韵,这几天一直没见到,说是身体有恙。

 最后,便是最重要的滴血认亲、认祖归宗、列名族谱的环节。

 “不用紧张,就是一个仪式,等今天过后,全族便都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是正式的陈郡谢氏一员。”

 谢奕宽慰道。

 在祖宗祠堂之前,许多老辈中辈小辈都来见证这庄重的场合。

 谢奕当着族人的面,取了一滴谢渊的指尖血。

 滴血认亲在前世并不科学,但在有武道修为、血脉传承的此世,自有家传秘法可以确认。

 托着那血滴浮在手掌上,谢奕走进祠堂,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玉碗之中。

 鲜血入了清水,将整碗都全部染红。

 谢奕看着玉碗前面的灵位,上面正写着大哥谢玄的名字。

 “大哥,我将渊儿带回来了,你看到了吗?”

 谢奕惆怅道,然后伸出手指,放在碗上。

 一滴鲜血自动凝聚出来,如同水滴,从指尖滴落玉碗之中。

 这滴血血气浩荡,力量强大,几乎让玉碗之中沸腾。

 不过在谢奕控制下,鲜血很快融入水中,和之前的那股鲜血围绕打转。

 然后,两股鲜血都在碗中游荡,如同形成了一个太极,追逐旋转,玄妙非常。

 但是,一直都没有融在一起。

 谢奕眉头紧紧皱起,突然转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祠堂的重重帷幕,看向门口。

 在那里,谢渊身姿挺立,神色淡然,正和旁边的族人交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