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早点起 作品

第215章 世家(第2页)

 谢渊凝眉道:

 “甚少见到?几无交流?刚刚我还见他调动你们十分娴熟,显然常常操练。你还想骗人,是不怕死么。”

 那护卫愣了愣,道:

 “刚刚……?”

 谢渊心里泛起古怪感觉:

 “我刚刚杀他时,你们岂没看到?”

 “刚刚……刚刚和你对阵的,那是刘老啊,不是钱先生。”

 刘老?

 不是钱先生?

 谢渊和司徒琴愣了一下,面色顿时微变。

 他们先入为主,那刘老不置可否,竟然认错人了!

 那实力不俗的刘老之后,竟然还有高人?

 两人背心一紧,霍然站起,环目四顾,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受害者那边仍然喧闹,护卫这边仍然垂头丧气,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然而忽然,两人同时转头,盯着面前的护卫。

 却见这名护卫脸色胀红,张口欲要吸气,却只是荷荷做声。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然而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呼吸。

 护卫鼻子突然流下两股黑血,慢慢倒在地上,然后七窍都流出污血来,扭曲两下,竟就气绝。

 谢渊和司徒琴瞬间退后两步,眉头大皱。

 “好厉害的毒!”

 司徒琴脸色紧绷。这护卫只是一个开始,周围的护卫、杂役、仆妇接二连三的出现同样症状,皆是呼吸不得,七窍流血,从毒发到身亡,竟然只是短短数息之间。

 两人面色难看,见周围的俘虏全部身亡,再无活口可以审问,有些懊恼。

 “啊!”

 一声惊呼在背后响起,两人同时转头,面色一变。

 这毒,不只在这些护卫身上。

 那边被拐女子孩童,同样接连面色乌青,纷纷七窍渗血,个个扣着自己嗓子脖子,却徒劳无功。

 他们挣扎了一会儿,扑通扑通的连连倒地,如同没了线的木偶。

 “不要!不要!”

 “莲儿!”

 “虎娃,虎娃!你别吓爹啊!”

 好不容易找到亲人的几家人瞬间从天上跌落地下,看着至亲躺在怀里痛苦不堪,面色乌黑,七窍流血,荷荷做声,只能徒劳的握着他们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哭喊。

 然而无论手握的多紧,手上捏出多深的红印,也再也留不住他们的孩子。

 明明刚刚才久别重逢,现在却彻底的阴阳两隔,还是以如此痛苦的方式。

 劫后余生的田埂上,突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其他群众纷纷惊恐的散开,看着这一幕又怕又惧,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

 谢渊和司徒琴看得眼睛瞪大,拳头紧握,冲天怒火从胸中燃起。然而这毒霸道非常,司徒琴看出是早就种入这些人体内,一旦发作顷刻毙命,他们就算想救都来不及。

 她颤声问道:

 “要、要灭口明明在庄园内就可以,一个都留不住,为何要现在才催发?”

 谢渊面黑如水,沉声道:

 “这是钱先生在给我们示威呢……”

 显然这不知在何处的钱先生,早将一切收在眼里。

 如此做派,潜台词不无嘲笑谢渊两人所作所为皆是徒劳,更有一切尽在他掌握、生死由心之意。

 只是为了示威,竟然非要给人希望,然后再加破灭……看着那几名不顾毒素、抱着家人尸首撕心裂肺哭喊的乌河居民,这般感受,恐怕能让人发疯。

 是示威,也是钱先生的恶趣味。

 这就是真正的世家做派吗?

 百姓在他们眼中,也许连人都算不上。

 谢渊紧紧咬着牙,猛地转头,环顾四周,想找到那钱先生的踪迹,然而周围还立着的除了百姓,便是一地毒发身亡的惨烈尸首,一无所得。

 也许早已不知哪里去了。

 谢渊在田埂快速转了一圈,找到那被他斩断双臂的中年人,不出意料的见他双目圆睁,浑身僵硬,已经气绝。

 他回到司徒琴身边,阴沉着脸,将玄兵缓缓收起,忽而灵光一闪。

 不对!

 刚刚他们审问的护卫,是最先毒发身亡的,而后其他人才几乎同时发作。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钱先生不愿这护卫再多说,才催发了毒药!

 那么他必定在一个能听得到对话的近处!

 也许这种人,本就喜欢在现场慢慢欣赏……

 谢渊微微转头,和司徒琴对视了一眼,眼神一动,瞟向面前一地护卫尸首。

 司徒琴本自气得小脸煞白,看到谢渊的微妙神情,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缓慢后退,将琴取了出来。

 谢渊看着面前一地护卫和杂役尸体,默默想着:

 “如果这个钱先生实力极高,该当直接联合陈老等人阻止我们,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个经营许久、横跨数州的人口转运地。他隐于暗处,让陈老最后绝望求死,等我们捣毁这里也不现身,说明他的实力不会超过太多……”

 谢渊眼睛眯起,拔出长剑,直接变化成巨斧,浑身气势渐渐攀登。

 场间气氛忽而微妙,一片安静。

 数息之后,尸体堆里突然爬起一个满脸是血的杂役,瞬间冲出,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

 谢渊蓄势一半的斧头直接斩出,一道微型半圆斧芒直追那人后背;同时司徒琴纤手重重一按,一道等待已久的爆裂琴劲含怒而发,瞬息间追上那道影子!

 那影子被两道攻击合击,身上骤然爆出一团耀眼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

 随后他一个趔趄,再度加速,眨眼间就只剩一个小小背影。

 这么快?

 谢渊眼睛一睁,气灌双足,暴喝道:

 “追!”

 司徒琴分毫不比他慢,已经背好古琴直冲而出,急急道:

 “就是邕阳钱!这轻风步,是他们的家传绝学,遁速惊人!”

 两人云龙步全力使出,急追而上,眨眼间就去的远了。

 原地的百姓农汉茫然的看着几人化作黑点不见,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范秀才晃眼一看,似乎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但他老眼昏花,又没功力,看不真切,只得重新扫过一地尸首。见刚刚一一看过的受害者,本还鲜活的生命此时倒做一片,忽而头晕。

 他本怨恨遗憾为什么自家女儿不在这里,但现在突又庆幸她不在这里。

 但随后,范秀才的脸又慢慢变得煞白,看着这一地尸首,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往乌河县回去。

 他走到城门不远的酒肆,坐了进去,听到不少人正在议论着城外的事。消息向来传得飞快,已经城内人人皆知。

 范秀才从胸口颤颤巍巍的掏出那几粒碎银,正是谢渊给他的。

 “小二,劳烦来壶酒,一碟牛肉。”

 范秀才挨家挨户的找女儿不止一次,早在城内出名了。店小二认出失神的他,正自不耐,却见他有钱,便转换笑脸,上了酒肉。

 范秀才久违的饮酒吃肉,身上渐渐生出力气,然而心里却仍是一片冰寒。

 他走路有了根,离了酒肆,步伐加快,走到县衙门口,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面登闻鼓。

 “咚——咚——咚——”

 范秀才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仿佛想要将那鼓敲破砸烂。

 衙役上来喝止阻拦,两个人合力竟然费了一番功夫才制服这瘦弱的老乞丐,押到堂里去。

 姚知章匆忙的将官帽戴好,坐上高椅,面色阴晴不定。

 他早已收到消息焦头烂额,然而这时还有人来敲鼓?

 姚知章阴着个脸,准备底下的小民要是说不上一二三来,就要关两天让他醒醒。

 结果他一看那花白头发和清瘦的脸,怔了一下,皱眉道:

 “范兄,怎么是你?本官正忙,你若要钱……”

 “姚知章,我何时要过你的钱?”

 范秀才仰望着“奉公为民”匾下的县令,戟指斥道:

 “姚知章,你信誓旦旦给我说拍花子的都是雁州来的流串犯,怎么那些人就在城外五里不到的地方,你身为县令,竟然看不见?!”

 姚知章听他为此而来,面色难看,眉头紧皱,缓缓道:

 “这事本官是刚刚才知道,正在彻查,你稍安勿躁……”

 “刚刚才知道!你身为父母官,本地有如此毒瘤,你竟然刚刚才知道!亏我还以为你能力出众,清明廉洁,结果眼皮底下都管不住!害了多少人,多少人呐!刚刚就死了一百多人,一百多户人家的掌上明珠!”

 范秀才气得胡须直抖。

 姚知章强压着性子:

 “我说了,我正在调查……”

 “你调查个屁!你在乌河这么些年了,船帮势力越来越大,普通的船民渔夫日子越来越难,百姓走失的孩子越来越多!枉我还帮你说话、为你着想,你外地来为官,平衡本地乡绅不易,结果你看看你都干成什么样了!”

 范秀才须发张开,吼道:

 “我问你,他们都说你收了孟河生的银子,是不是真的!说你和船帮联手贩卖人口,是不是真的!”

 姚知章面沉如水,看着唾沫横飞的范秀才,眼中冷色不断,一言不发。

 范秀才见他这副模样,什么都明白了,悲愤欲绝道:

 “姚知章,你当初在书院意气风发,团结同学,说以后要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姚知章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吼道:

 “你以为我……蠢货!天真!蠢货!”

 他愤怒的指着范秀才,道:

 “咆哮公堂,给我打!杖责二十、不,五十!”

 左右衙役将范秀才拖下去,开始执行杖刑。体弱的范秀才哪里挨得了几下?还不到十杖,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然而他直到身死,都是双目圆睁,怒斥姚知章,没说过一句求饶的话。

 “县令大人,他……”

 一名衙役对着姚知章拱手低声说道。

 姚知章快步走到庭下,看着死不瞑目的范秀才,死死咬着牙,低吼道:

 “贱民!抬走抬走!”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然后唤过一名师爷:

 “船帮那边,处理好了么?”

 “已经安排了,都……”

 师爷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让姚知章神色稍缓,点了点头。

 他在衙里踱步,摇头道:

 “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来头,算了,一切都该抹干净。”

 姚知章回到书房,将所有有猫腻的文件全部清点出来,直接付之一炬,烧了个干干净净。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明暗不定。

 ……

 “竟然跟丢了……”

 谢渊和司徒琴在一处山道前停步,两人已经追出数十里,然而竟然没有拉近和那钱先生的距离,反而越拉越远,被他遁入山里。

 谢渊拳掌相击,十分懊恼:

 “怪我力气不够,不然不该跟丢!”

 他连番战斗,冲在前面,多次运用云龙九式乃至横扫千军,消耗不可谓不大,到此狂奔数十里,有些后继无力。

 谢渊本就是刚刚突破二变境,而那钱先生虽然没有交手,实力应当还在刘老之上,就算不是三变,肯定也是极为接近三变的水准。他不准备和二人交手,一心逃跑之下,司徒琴和他还真都追不上。

 司徒琴摇摇头:

 “不怪你,钱家的轻风步流传自上古,是轻身绝学,绝不在云龙步之下。若不是你机敏发现,恐怕被他混在其中,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续。”

 谢渊叹了口气,问道:

 “你认得出那人是钱家的谁么?”

 “看不出来……钱家高人不少,二三变境的高手太多了。”

 司徒琴无奈道。

 谢渊吁了口气,点头道:

 “钱家……记下了。罢了,我们先回乌河看看。”

 两人既然追丢,就先往回赶。

 这边线索丢了,县里还有个姚知章,钱先生已经从这边逃跑,总不至于赶在两人前头将其灭口。

 两人一路赶回乌河,直接到了县衙侧门,正要进入,忽然看到几个衙役鬼鬼祟祟的抬着一具尸体走出,放到侧门的一个板车上。

 谢渊看了一眼,忽然眼睛大睁,直接显出身形,闪身到板车旁边细看,发现正是之前见过的范秀才!

 他又惊又怒,拎着一个衙役的衣襟,喝问道: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死在县衙?”

 “你、你是谁……”

 “快说!”

 “额,范秀才咆哮公堂,被县令大人下令杖责,结果还没挨几下……”

 谢渊陡然起身,紧紧握着拳,面色紧绷。

 乌河这天,实在是太黑了。

 他一个闪身,突然从原地消失不见,留下几名衙役面面相觑。

 有反应快的面色一变,就往衙门里冲,不过也有反应更快的神色闪烁,慢吞吞推着板车,往外走去。

 书房里,姚知章正在和心腹幕僚确认还有什么手尾没有处理干净,再三确认道:

 “那些客栈的旅客,在船帮里都被处理好了吧?”

 “全部都沉了,一个都没少。还有船帮部分知情的。”

 师爷阴阴道。

 姚知章满意的点点头,正要再说,忽然见师爷眼睛一突,胸口冒出一截剑尖,软倒在地,露出后面的谢渊。

 他大惊失色,倒退一步,喝道:

 “哪来的凶人,意欲何为!”

 “……你刚刚说,那些旅人还是被你们害了?”

 谢渊此时是本相,看着姚知章,压抑道。

 姚知章仔细看了看他,不确定道:

 “你是那公道门的石渊……?你竟然还敢回来!”

 “有何不敢?正是回来取你这狗官的命。”

 谢渊面色沉凝,和司徒琴一前一后,堵住书房的出路。

 姚知章神色变幻,语气放缓:

 “年轻人,有话好说,你不想这样做的。”

 “呸!这话你下去跟被你害了的人去说吧!”

 谢渊想到那些好不容易救出火海来的无辜旅人,竟然又被沉入了河中,只感觉胸口发闷。

 是怪自己救人不彻底么?可是农庄里还有那么多人,要是不快刀斩乱麻……

 可最后看来,全都是徒劳,什么也没救到。

 哪怕一个都没救到。

 他长剑指着姚知章,冷然道:

 “你们在这里,这番阵仗,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姚知章感受着谢渊的蓬勃杀意,脸色发白,沉默一下,淡淡道:

 “只有钱先生才知道细节和真正目的,我只负责居中协调。你们没问他么?”

 谢渊看着姚知章,感觉他不像说假话,但他耐心也用到极限,吸气道:

 “既然你没用,那就去死吧。”

 “等等!”

 看着谢渊缓缓举剑,姚知章有些慌神,抬手制止道:

 “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就敢对我动手!”

 姚知章本想等谢渊来问,结果看谢渊不为所动,剑下一秒就要劈下来,连忙快速动着嘴皮:

 “我是金陵姚家子弟!”

 谢渊剑顿了一顿,幽幽道:

 “原来还是个金陵姚家子。”

 姚知章以为谢渊犹豫了,顿时生出气焰,挺起胸膛:

 “自我介绍一下——

 “本官是金陵姚家分支、淇水姚家的子弟,姓姚,名知章,字胜文。

 “你们若为难我,就是和金陵姚氏作对!想想后果!

 “年轻人气盛,本官可以理解。但此事牵扯甚大,现下被你们搅黄,本官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但你们还是逃命去吧,不要再在这舞刀弄枪的,本官不和你们计较,但那些本家的大人物,可不见得,他们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你们年纪轻,见识浅,以为凭一腔热血,可以和千年的世家斗,我以前……呵,年轻人就是如此天真,你们不知道能延续千年的姓氏,水面下到底潜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快走吧,难不成你们还敢动我?难不成你们敢和金陵姚氏作对?也不看看自己姓什么!”

 他一把去拍谢渊的手,想将长剑拍开,然而谢渊只是微微一动,将剑送上,姚知章的手就拍到了剑刃上。

 啪嗒两声,姚知章断了两根手指,掉在地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