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的锐利眼瞳倒映着天边的景象,在那些细小且毫无威胁的毒龙身后,他隐约瞧见一个耸入云端的巨影,犹如一颗过于逼近天幕的星球,将它怖恶的轮廓朝万事众生压迫而下。
俱时龙王,俱时德叉伽。
为了替它的大儿子复仇,它竟然亲自大驾光临了。
“进去,”孔宴秋急促地说,“进屋子,不要开门,维持好守生的阵法!”
巫曦还从未见他如此肃然凝重的模样,立刻抱着手里的木雕,飞快地跑进家门。
“我要关门了……”他靠着木门,惴惴不安地望着孔宴秋,“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肃穆的神色逐渐软化,对着他,孔宴秋微微一笑。
“放宽心,我是孔雀,能有什么事呢?听话,快把门关上。”
确认巫曦已经关紧房门,他再转头时,面上已经不带任何柔软的温情,森然如修罗恶鬼,杀意凄厉得令人窒息。
转瞬间,毒龙组成的海潮呼啸而至,它们没有强攻雪原上这间小得可怜的木屋,而是喷吐毒云,往平原上倾泻起瓢泼如注的漆黑毒雨!
黑雨坠落的第一时间,这片雪原上居住的妖兽便知大事不妙,急忙奋起逃窜,跑不及的,被雨滴沾上的地方即刻便化作腐烂的血水,凶毒之处可见一斑。
孔宴秋疾速展开翼,卷起一阵剧毒与冰雪的风暴,瞬时飞上苍穹云端。
在飞出去的那一刻,黑孔雀的形态便开始在他身上显现。泛着金虹色光彩的黑色覆羽从他苍白的皮肤下奇快无比地生长出来,遮蔽了他矫健的青年形体,他的双臂与羽翼合并,凸现出筋肉虬结的尺骨与桡骨……
不出片刻,黑紫金三色的华艳孔雀于苍穹现身,三色神光同时拖曳出百里,将天边照得如同夜映朝霞,灿灿生辉。
他唯有茕茕孑立的一个影子,但面对千军万马也丝毫不惧,漫天行云布雨,兴风作浪的毒龙,却要在他面前惊惧地嘶叫,争先恐后地向后翻滚逃窜。
“俱时德叉伽,”黑孔雀口吐人言,暗金色的眼瞳中涌动着风雷般的清光,“你要来这里撒野?”
但被他点到名字的龙王没有出现,更不曾开口应和一声,唯有倾盆滂沱的黑色毒雨涛涛泻下,犹如末日时代,天幕塌陷时的洪水瀑布,朝下方飘摇如小舟的木屋浇灌下去。
毒雨将一片平原都冲刷成了漆黑的汪洋,似乎誓要淹没、击沉其间那叶可怜的小舟。
孔宴秋冷笑一声,振开万眼的尾翎,苍穹无极,三色神光猝然远逝,犹如擎天之手的悍然一刷,伴随着创世雷霆的巨大轰鸣,朝不计其数的毒龙当头排下!
黑孔雀暴虐喑哑的啼鸣响彻天际,仅仅一击,便有上百头毒龙筋骨粉碎,脑浆迸裂,被残忍无情地刷下云端。
这就是开战的号角了。
犹如捕羊的猛虎,搏空的大鹰,这头年轻得过分的孔雀毫无保留,彰显出了绝强的暴力与铁腕。他仿若名刀组成的杀阵,刀光并非出鞘,而是旋转着狂舞,阵中妖魔连败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粉身碎骨
,转成飞散的血雨肉花。()?()
对比声势浩大的毒龙,孔宴秋的身影便如一只燕子,灵敏地在龙潮中飞掠,三色神光亦随着折返波涌,来回冲刷着青空。而神光过后,便是数不尽的黑紫火炎,黑孔雀的全身都包裹在妖异的烈火之中,沸怒似流星,点燃了漫天肆虐的毒龙。()?()
他撕碎了每一条能抓住的猎物,让无穷无尽的烈焰燃烧着它们的骨肉与神魂,毒龙惨烈的哀嚎几乎可以下到黄泉,上传碧落,但孔宴秋毫不怜悯,更不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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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射在大地上的阴影便如浴火重生的凤凰,然而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凤凰?——他抽出龙筋,掏烂龙脊,将毒龙的头骨碾作肉泥,仿佛那些只是盛着惨白豆腐的碎碗。()?()
孔宴秋展现出的乖戾狠毒之态,更甚昔日屠戮龙巢的孔雀们百倍。金曜宫的孔雀杀进龙巢,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在这个生态链里,孔雀是猎人,毒龙是猎物,猎人宰杀猎物、食用猎物,勉强也算得上自然轮回的一环。
可在这一刻,孔宴秋是凌虐的杀手,毒龙则是被杀手碾碎的可怜虫。面对一头呼啸而过,横冲直闯的疯牛,脆弱的普通人要如何抉择?要么逃跑,要么惨死,没有折中的选项。
此时,毒龙沦为了“脆弱的普通人”,至于孔宴秋呢,无需赘述,便是“横冲直闯的疯牛”了。
“够了!”苍穹之上传来雄浑的怒吼,亮起两点宛若紫色巨星的龙瞳。
眼见子嗣惨遭虐杀,俱时龙王终于无法再作壁上观。
它冲破流云,从天幕后俯低身躯,犹如一座巍峨的肉山,只是一颗龙首,便堪称巨硕无比。
在它面前,孔宴秋的真身确实像鸽子一般微小。
“俱时德叉伽,”黑孔雀森森地半眯起眼睛,宛如微笑,“怎么,你不装了?”
“金曜宫的孽种!”俱时龙王咆哮道,“我本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了我最爱的孩儿,如今又屠杀了我如此之多的子孙!你不过区区一黄口小儿——”
“我没有杀了‘你最爱的孩儿’,”黑孔雀的笑声粗哑,“我是吃了‘你最爱的孩儿’。我想,这两者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俱时龙王被他气得浑身哆嗦,不过,它到底年岁深厚,老奸巨猾,更精于算计之道,很快按下怒火,转而冷笑道:“听闻金曜宫那群扁毛畜生迄今闭门不出,大荒又流传着变异黑孔雀的事迹,我还当是谁在以讹传讹,此时一见,方知传言不虚。你果真就是金曜宫明晃晃的罪证……”
孔宴秋的眼神冷了下去。
“你和毒龙之国的仇怨,我会一直记着的!”俱时龙王厉声道,“跟你的小神人暂且逍遥罢!别以为守生能护他一辈子,我迟早要将这间破屋子一口吞下,他又能在我腹中坚持多久?届时,等你把他救出去,只怕他早就活活在我的肠肚里饿成一摊烂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