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她出嫁之前,母亲也曾对她说过。
如此看,她这个性子,也算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兰山君唏嘘一声,倒也不纠结。她想,倔有倔的好处,不肯低头也有不肯低头的妙用——不然在淮陵的时候,她熬不过一月就要自裁了。
她这般不愿意去道歉,朱氏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叫人回去。兰山君本备着话,也照常让人给她准备去博远侯府的衣裳,只是对着她长吁短叹。
兰山君懂她的神情。
这是为难怎么教导她。
她之前经常在母亲的脸上看见。
但只要能出门就行了。她这段日子学世家谱,一边看一边暗暗跟十年后做对比,发现世事无常,起起落落,十年后在陛下那里得脸的如今还有些不起眼,往后抄家灭族的现在却还花团锦簇一般。
她的心思就活络开了。
她需要找些帮手。尤其是跟宋家往后不对付的帮手。
想要找到背后的真相也许不难,但若是想杀宋知味,想杀帮凶,光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还需借力打力。
她有了念头,便请三少夫人来说如今各家的事情——太多年了,她忘记了许多事和人。
她本是要请母亲的,但母亲这几日却抹不开面子,一直避着她。
倒是跟上辈子有些相同。
不过可能是因着她这辈子没有骂祖母死老娘们多作怪,兰慧和三少夫人竟站在她这边,兰慧更敢说一些,对朱氏直言道:“六姐姐只是不懂变通罢了,但是她也没错啊。”
她微微不满,“这次是祖母不对。再是要咱们虔诚信奉,也不能让一个和尚的长明灯去道观里点着吧?”
朱氏:“这是不对,但她也该暂且先应着,等以后再说,至少等我回来再说。”
慧慧:“这是母亲教导我的法子——六姐姐又没有受母亲教导。直来直去,恐是那位方丈教导的,母亲,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六姐姐是他养的呢?”
朱氏:“可她骨子里是这般的性子,即便披张皮在身上掩藏着,以后还是要吃亏的。”
她叹息,“她是痛快了,我还要去你祖母那边劝慰呢。这个孩子啊,她还没有为人母,不知道做母亲的失去孩子的痛。”
她说着说着哽咽道:“当年她‘死’在蜀州,我也是恨蜀州人得很,我能理解你祖母。”
在这上面,她跟婆母同仇敌忾了十几年,突然之间,她的女儿回来了,婆母的儿子却永远回不来,她对婆母,还怀着一种同情之意。
慧慧便没有再说了。祖母对她很好,母亲似乎也没有错,但六姐姐更没错。
她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祖母那里去撒娇一番,彩衣娱亲,六姐姐那里也去得勤快。
而后发现,动静皆宜四个字最能形容六姐姐。
她喜欢静静的坐在窗户边看世家谱,一笔一划写下了许多人的名字。她神情平缓,眼眸专注,很是
好看。
但动起来也很好看。她练刀的时候尤其鲜活,还带着一股杀气,远胜三哥哥那个花架子。
她实在是太喜欢六姐姐了!
但六姐姐待她却不是很亲近,反而跟三嫂嫂更好一些。两个人经常说些外头的事情,她过去听了几嘴,回来劝慰母亲,“六姐姐很努力的去学洛阳世家的东西,我估摸着,如今无论哪家报个姓氏出来,她就知晓祖宗源头了。”
这是想快些适应新身份。
朱氏听后心软,便去看望兰山君。结果见她好像丝毫不曾有过争执一般,说话温顺有礼,一声声母亲叫着,心中又有些不舒服。
她跟慧慧说,“山君秉性直倔,却城府颇深。且我总觉得……她心里好像藏着事情一般,不像一般的十六岁姑娘。”
她担忧的说,“恐生事端啊。”
兰慧撇嘴,“母亲想太多了,六姐姐跟祖母起争执,于是干脆不去祖母那边,面上功夫都不做。她喜欢母亲,即便母亲不帮着她,但也一句一句喊得好。难道这就是城府颇深了么?这明明是一条筋。”
朱氏叹口气,认为她还小,不懂这些。又摸摸她的头,“无论怎么样,明日博远侯家的寿宴,你要跟在你六姐姐身边,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她道:“她的世家谱背得再好,知晓各家再多,到底没见识过这种地方,万一说错话了怎么办?我如今就怕她跟人起争执。”
也怕人知道她的过去。
镇国公府已经落魄了,可不能再给人添上谈资,让人耻笑。
兰慧知道母亲的心病。自从她们家败落之后,母亲总想让他们在外面光鲜一些。她点头道,“母亲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另一边,三少爷也回了府,一回来就问妻子兰山君的事情,“她今日没闹什么事情吧?”
三少夫人在一边看书,闻言将书放下,过去给他取外衫,“能闹什么事?这事情本也不算她的错。”
两人正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时候,她有些话也是敢在丈夫面前说的,“祖母确实……怎么能强求呢?”
她小声道:“祖母其实是在欺负六妹妹刚来家里,还没有熟悉,不敢拒绝。”
这般的小心思,众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谁知道碰见了刺头。偏六妹妹有理有据,还说到点上了。这几日,祖母也不见六妹妹,只觉丢了脸面。
她叹息,“以后是要长久相处的,怕还是有得闹,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