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父亲走的那天,他就隐隐有了预感。
因为,他从没见过那样踌躇满志的父亲,也没从未见过那样容光焕发的他。
父亲笑着谈论计划的那股兴奋劲,像是迫不及待得要去参与这场世纪冒险,仿佛他已经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他甚至第一次看见父亲,从柜子的箱底,找出满是灰尘的探员制服和荣誉徽章,翻来覆去的看。
他曾经单纯的以为,不爱穿探员制服的父亲,是散漫随性惯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
是那一日的怯懦,让他终生没法面对自己的职业和信仰。
而殷雪阿姨黯然赴死的背影,怕是早已成了父亲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也许,从那一日起,父亲就是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甚至想过,也许父亲一直发颤的手,并不是饮酒过度的后遗症,或许,只是因为,那一日,父亲是用的那只手,递出那枚“心雾”。
临别的父亲,之所以有那样容光焕发的一面。
也许只是因为……
他终于有一次,有一次重新面对人生的机会……
终于有一次,可以弥补一切……
“长鹏,去帮帮她们吧……老周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程敏的语调中,伴随着几声轻咳,皱纹深刻的脸庞,似是又苍老了几岁。
负责指挥的探员见叶南絮身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得以控制的场面,变得愈发摇摇欲坠,咬牙切齿地朝天空鸣了一枪。
“动起来!把他们拿下!”
身旁的探员
犹豫着向前一步,转而又退了回来,用不确定的口吻回应着指挥。
“长官,我们不是只要把林奕带走嘛……这些人不用管他们吧……”
“是啊……围观的群众太多了……这样下去……”
一人动摇,人人动摇……
“动手!全部带回去!”
指挥的探员再鸣一枪。
原本稍有松散的探员们再度绷紧神经,强撑着继续挺进,高大的防暴盾牌树成一个逐渐收束的圈,把宁肖一众人死死包围在中间……
赵鸣抗在最前面,用肩膀死死抵住盾牌,赵雪琪则是馋起仿佛连气息都弱不可闻的叶南絮,艰难的寻求一丝空隙。
周长鹏的身形最为高大,主动护在母亲和两个女孩身旁,用宽厚的肩膀隔出一道喘息的空间。
包围还在收缩,手无寸铁的他们,好像一朵被包裹的花,艰难向上,努力求着一丝生机……
一旁的群众议论纷纷,有人同情,有人悲悯,也有人嬉笑质疑。
只是无人上前,仿佛这场闹剧,与他们,毫无关系。
叶南絮抬头望了眼天空……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如此灰暗,如此嘈杂。
原来,温柔而和煦的他,不过是这个世界的特例……
“能与你相遇,真好……”
她如此呢喃着……
站在高处的指挥者终是缓下一口气,落下最后的指示。
“全部铐起来带走,剩下的人,进去抓……”
他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汽笛声刺破天际,整齐的公务车队横直驶入小区,将纷乱的现场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