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央的心第一万次为她而动。
霍晚绛一边替凌念研墨,一边蹙眉教导他:“念儿,练字一事不可心急。越是急于求成,你的字便越会虚浮。”
“你这个年纪就先别管什么风不风骨、飘逸俊秀与否了,你见过修建屋子没有呀?要先夯实地基,才能在上面建造出百尺高楼。乖,我们再试一次这个字。”
凌念虽然在凌央的允许下可以不用日日去马场了,可曹恒那里过了午后他还是要过去的。
方才用完早膳,他说什么也要缠着她让她教他练字。
他练字一事自然也是由曹恒这位名师教导,每个人的字风字骨不同,教导方式也不同,霍晚绛不敢贸然指教凌念,怕扰乱了曹恒的方法。
但凌念软趴趴地趴在她的小腿上,又抱着她的大腿求她:“母后,你就教教念儿嘛,父皇说你写的字最是好看了,比他写得还要好。我听他说,当初你们在岭南的时候,就是你亲自督促他练字的呢。”
一对上他那双眼睛,霍晚绛的心便软了,只能答应他的请求。
没想到这种小事凌央也告诉过他。
那时他们真苦啊,凌央还是个半废之躯,握着笔手都在抖,一度觉得他这辈子都会是个废人了,成日写些伤春悲秋的诗文。
是她握着凌央的手教他在沙地上写字,让他慢慢拾回信心,甚至习成后一改从前字风,脱胎换骨。
霍晚绛向来不吝教学。
现在又轮到该教她的亲儿子书写,她更是万分投入。
凌央看着看着便走了伸,笔尖在云颂呈上的奏折上用力一顿,留下一团黑墨。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他的阿绛远比他想象的博学多识了。她能在云中城开设女子学堂,能亲自给那群姑娘讲学,先秦诸子百家经史典籍她什么都懂,他从前却心虚地问她,你读过诗否。
那时她明显说了谎。
为了照顾他拧巴又别扭的所谓自尊心,她摇了头。
十五岁的阿绛,真是世间最柔软善良的女郎。
幸好,他爱上了这样的女郎。
凌央的泪又悄悄滴落到云颂的奏折上。
霍晚绛却忽然仰头叫他:“陛下。”
凌央不敢抬头,继续低着头,假意专注看奏折:“何事?”
她带着三分请求:“若是可以,便常将霍舟也叫来露园吧,我是他阿姐,总该对他的课业也尽心。”
这是她回长安以来第一次主动向他问话,也是语气最好的一次,尽管说出的请求与他无关。
凌央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好,朕会记得。”
……
一眨眼就到了凌念该早起去马场的日子。
他今天得在马场待一整天,日落才能回露园。
这三天以来,他都由霍晚绛和凌央陪同着一起睡。托他的福,霍晚绛这几夜都睡得很好,凌央也没有再犯病拿链条缠着她。
凌念意识还模糊呢便被拉着早起,凌央昨日上过朝会,今日不必再去。他照例亲手给儿子换上骑装,打算把凌念带去马场。
霍晚绛也起身梳洗了。
他垂下眼,不抱希望小心翼翼问她:“你要和我一起送念儿么?”
霍晚绛正在拿木梳梳理一头长发,闻言,她立即应首:“好。”
难得凌央愿意让她出去透透气。
凌央暗喜,又向她提议:“你今日再穿那件绿衣吧,那衣服很好看。”
霍晚绛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