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几乎累到了虚脱,身上笼罩着一层白雾。
这是身体热量在极速消失的征兆。
从昨天天黑到现在,他几乎没停歇过,纵是钢铁之躯也熬不住。
肋骨传来剧痛,疼得他龇牙咧齿,那是被马蹄踩中了。
希望内脏别给嘎,要不然穿越之行就算over了。
“置制使,退了,金骑兵退了!”邓桂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他的腿上插着一支箭,洞穿一腿。
“王军使呢?”沈放扫了一眼惨烈的战场。
到处是伏倒的尸身,猩红的血迹在雪地上流得沟沟坎坎,极为骇人。
“王甫城战死了。”邓桂满脸悲色。
沈放拍拍邓桂的肩膀:“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收拢士兵,跟我撤。”
邓桂也知道形势危急,询问道:“伤兵呢?过半弟兄受伤了。”
“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能丢下。”
“可金骑兵还在后头跟着。”
“别废话,我自有办法!”
说着,沈放扯开嗓门大喊:“伤兵沿山谷先撤,胳膊腿脚完整的弟兄随我断后。”
金骑兵丢下了十几匹完好的战马,正好用来驮重伤员。
沈放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可是旋风将军的人设摆在面前,只能扛着硬顶上去。
“枪兵居中,弓弩压两侧。不要怕,有我沈放在!”沈放见虎贲军士兵们满是惊惧,大吼一声。
金军追兵百余骑亦步亦趋,尾随在后。
吃了刚才那个大亏,金骑变得谨慎了。
宋军诡计多端,战术多变,他们手中还有神火弹。
而且在这样狭窄的山谷中,不利于骑兵冲阵,宋军手里的神臂弩,金骑兵早已领教过它的威力。
虎贲军伤病满营,行军速度极慢,若不是进入山谷,随时都被金人铁骑切割绞杀。
邓桂失血过多,脸色煞白。他抬头望了望右侧垂直的断崖,神情黯淡道:“想当年在小种经略相公麾下是何等的威风,策马千里,杀得西夏李氏闻风丧胆。”
“谁能想到,西军入河东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十五万西军,只剩下这么几百骨血,怕也要丢在这雪地上了。”
路上蹒跚而行的老西军听了,无不悲上心来。
自宣和七年随种师道相公出秦凤入京勤王,他们就一直在打窝囊仗,憋了一肚子的火。
“邓军使,今天就算把命丢在这里我也不怕,只是不甘心啊!”有西军伤兵接上话茬。
“就是,皇帝老儿只知道一味纳币求和,既然这么窝囊,还要咱们打个逑的仗。”
“就说杀熊岭那一仗,明知道女真人养精蓄锐,等着咱去钻口袋,枢密院那些废物却视而不见,硬逼着种相公去送死。”
“唉,天道如此,罢了罢了……”
悲观情绪在虎贲军中蔓延。
地上,伤兵的血一路流淌,在纯白的雪地上异常刺目。
这是从老西军心窝窝里淌出来的血啊。
山谷不太长,仅有数百丈,出去了,宋军将无所依托,等待他们的怕是死神。
身后,领头的金将手一挥,一拨金骑掉头,准备退出山谷。
“女真人想两头包抄,快逃啊!”沈放似有似无的扫了眼数十丈高的断崖,终于看见了一颗晃动的脑袋,不由振臂高呼。
金军只剩百余骑,绝不能让他们分兵,留下祸害。
正在戒备的虎贲军还在发愣,沈放已带头狂奔。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置制使竟然逃跑了?
虎贲军这些伤兵残将本就心灰意冷,如今主心骨沈放都带头逃跑,军心马上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