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蓝在房间里睁着眼,脑子有些放空,冬季长夜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过这长长的黑夜,抵达黎明。
她的手里面握着短剑,身上还备着药粉,这些全都是出门在外用来保命的手段。
宋宁蓝的心里面其实也很忐忑,她何尝不是第一次独自一人上路。
她只是希望到第二日天亮之前,一直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然而老天爷好像是没有听到宋宁蓝的祈祷。
身上的寒冷让宋宁蓝的头脑有几分僵硬,但是外面细微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宋宁蓝的注意。
这个客栈今夜就只有她这么一位客人。
在回到房间之前,宋宁蓝仔细检查了这家客栈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的房间。
楼上的几间上房没几间是干净的,也就她住得相对整洁一些,甚至有间屋子的桌子腿都是断的,上面布满了灰尘,根本没有人修的样子。
楼下的几间屋子便要有人气许多,那掌柜得在柜台后面生着火盆,盖着被子,只怕是不会从那里离开,大堂角落里也有人打地铺的痕迹,后厨的柴房也有人睡过的痕迹。
晚上人们都睡下去之后,更是没有了什么动静。
突然之间有人踩着那陈旧的木质楼梯吱呀吱呀地上来,宋宁蓝是聋了才会听不见。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手中的短剑出鞘。
心里面默默地感叹着,就算是自己给了银子还是难防危险,就是不知道等天明好不好等来,还是今夜干脆直接离开?
从二楼里面也不算太高,她借个屋檐是能够直接蹦下去的。
她的马此刻就在客栈的外面,喂给马的草料,都是送您蓝自己亲自弄的,这客栈里的人连客人都不会管,如何能够理会她的马有没有饿着。
只要她骑上了马,无论这个客栈里究竟是藏着什么牛鬼蛇神,那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办法带走那个可怜的哑巴小姑娘,倒是有些可惜。
但她要先保全自己,才能顾得上别人。
就在宋宁蓝有一瞬间失神的时候,房间外面的楼梯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她还没听清楚究竟是什么动静,外面又没有了声音。
大汉今晚来,原本是想要找掌柜的要钱,见着要不来钱,便想着把那小姑娘给办了,总不能那客人大半夜不睡觉,非要盯着一个哑女做事吧。
可他听到那掌柜的说,这客人是个极为有钱的主,竟然花银子要买下哑女。
那哑女是个什么货色,一个寡妇丧夫三年后不知道和谁生出来的野孩子,自己养不活了就丢在了别处,后来养在了这个客栈里,直至今日。
那掌柜的可不是个什么善心肠的人,自从多了这么一个女孩子,客栈里的活,一点点的全都落在了哑女的肩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曾经豆芽大的小姑娘,也长成了出挑的模样,那寡妇原本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在村子里用皮肉换钱,她的女儿自然也差不了。
他陈四明不是第一个打哑女主意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凭什么只有他被人羞辱?
他今日定是要让那女子好看!
夺了她的银子,要是她长得能有几分姿色,说不定也能让他痛快痛快!
他心中想得美滋滋的,一步一步地踩上楼梯,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身后竟是还跟着一个人。
躲在他的身后,在这漆黑的客栈之中,他上个楼梯都要迟疑许久才能迈出下一步,那人躲在他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然后。
鲜血喷溅。
哑女没睡。
她担心,她担心那个为她做主的女子,今夜会受到伤害,她担心无辜牵连了恩人,让她身上的罪孽又背了一层。
所以她醒着,然后便听到了陈四明和掌柜的之间的对话。
她听到了恩人想要把她买出去,哑女激动得流出泪来,泪水糊了满脸,却没办法说出话。
世间真的有好人愿意眷顾她,愿意用那珍贵的银子,去换她这样的一条贱命。
她怎么配呢?
哑女原本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挣扎,不想闹出任何动静来让恩人听见。
她希望今日之后恩人能带她离开的话,她往后能做一个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人。
所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不要被人知道了。
但是陈四明的脚步没有往后厨来,他往楼上去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哑女,浑身汗毛倒立,心中无比惊恐。
怎么办?
恩人此刻正在熟睡,不能让这畜生毁了恩人的清白!
不可以,她是好人!
哑女拿起平日里大厨做饭用的刀,提了就走。
大厨平日里很爱惜这把刀,一日日地在石头上把刀磨得锋利,他觉得只要自己的刀变得锋利了,他做的饭就能够好吃了。
哑女不知道什么是锋利,她没有做过饭,也听不到大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哑女见过大厨用这把刀跺过鸡,一下子就把肉给劈开了,那么用来伤人也是极好用的吧。
哑女不知道什么是要害,但是她知道躲着,知道要悄悄藏着,然后爆发出最为猛烈的一击,才能让这个比自己强壮出无数倍的男子,受很严重很严重的伤。
但陈四明吃下这痛,后背上晕染开血色的痕迹,大脑有血色上涌,这一刻他回过身来只觉得无比愤怒,甚至连疼痛都有所忽略。
他一把便将那菜刀夺了过来,隐约可见伤他的人是哑女,那在面前挥舞了一下,他没踩住绊了一脚,扶住栏杆的时候,手中的菜刀掉落在地上。
疼痛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后背越疼,陈四明心中的愤怒和烦躁感越甚。
这哑女是怎么敢的!
她怎么敢。
陈四明那粗壮的大手一伸便紧紧地掐住了哑女的脖子,由于没站稳,他摁着哑女跌在楼梯的拐角处。
手中好像是湿湿的,但是他不能放手,手底下的哑女在死命地挣扎。
可一个小女孩的力气实在是有限,完全挣脱不了脖子上的束缚。
陈四明急红了眼。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竟然敢伤他!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