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宋知暖以她那双温暖如春的手覆上了宋宁蓝的手背,仿佛要将所有的寒意都驱散。与此同时,知微与春迟默契地行动起来,轻轻地将窗户合上,不仅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也似乎悄然合上了宋宁蓝望向远方、思绪万千的眼眸。
宋宁蓝恍然回神,有些怔愣地看着旁边的宋知暖,莫名其妙地问起,“茶好了吗?”
茶好了吗?
当下分明是该用膳的时间,季家的人送来的饭菜,如同盛宴般铺满了这张宽敞的屋子里的长桌,金黄的烤鸭泛着诱人的油光,表皮酥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落一地碎金;碧绿的青菜搭配着鲜红的辣椒,色彩鲜明,热气腾腾,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交织成一股难以抗拒的诱惑,引得人食欲大开。
整个房间内,饭菜的香气如云雾般缭绕,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品尝着美味。
那香气,不仅仅是食物本身的味道,更蕴含着季家对这次用餐的郑重与用心,大家都希望两位小姐能够在这里吃好喝好住好。
所以怎么会突然之间问茶好没好?
冯叔急忙接腔,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急切:“已备下了各式茶点与清茶,二小姐可有想要的?我这便吩咐下人妥善准备。”
宋宁蓝轻轻摇了摇头,唇瓣微启,似有千言万语欲诉还休,最终却只化作一缕轻叹,所有的话语都默默吞咽回了心底,未吐半字。
就在这时,一股温暖自掌心悄然蔓延开来,那是宋知暖传递的温度,如同春日里的一缕和煦阳光,渐渐将宋宁蓝飘忽的思绪拉回现实。
“没什么,冯叔精心筹备的这场盛宴,咱俩若不细细品味,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美意?我细细打量这些佳肴,莫非是将那春意楼的大厨悄悄请到了这庄子上,这实在是太丰盛了些,我们两个吃不下这么多的。”
宋宁蓝的神色已恢复往昔的灵动,言语间又带上了几分她特有的俏皮与风趣。
冯叔闻言,脸上笑纹更深了几分,和煦地说道:“这都是公子的一片心意,他料想二位小姐对春意楼的菜肴情有独钟,便早早吩咐下来,让那儿的师傅候着,瞧今日这情形,公子的心思是没白费,只要能让二位小姐满意,便是最好的了。”
宋知暖轻掩朱唇,眸中含笑,温婉道:“哪里是专为了我们二人,春意楼的珍馐美味,怕是更入了蓝儿的心吧。”
季淮衍的一举一动,皆是对宋宁蓝的一片深情厚意,这份细腻心思,宋知暖自是尽收眼底。然而,自家妹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这份深情浑然不觉。
离京之时,宋宁蓝心中曾默默祈愿,愿这对璧人能如人所愿,终成眷属。可世事无常,再见时,二人依旧是那般若即若离,仿佛各自守着一片心海,难以靠近。宋知暖心中虽急,却也深知情感之事,非外人所能轻易点破,便只能偶尔以玩笑之语,轻轻拨动着这微妙的情弦,期盼着有朝一日,二人能心有灵犀,共谱佳话。
或许,是缘于她们与姜家之间那未曾正式划下的和离之界,使得两人间的心意,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难以直言相告。
宋知暖心中,常为这对璧人的境遇泛起层层涟漪,既感惋惜,又怀揣着一抹不灭的期盼。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能亲眼见证他们跨越重重阻碍,终得心愿以偿,共绘人生最美的画卷。
宋宁蓝向她投去一抹奇异的目光,那眼神中藏着几分微妙与欲语还休的意味,终是只轻轻吐出一句:“先用膳吧。”
随着春迟与知微的细致服侍,两人洗净了双手,随后,宋知暖让春迟、知微,还有冯叔一同入座。
“冯叔,您也请坐吧,我们平日里都是习惯一同用餐的,无需过于拘礼。”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暖。
冯叔闻言,连忙摆手,脸上满是谦卑与不安,“大小姐,这可不合府中的规矩,以往在外奔波,也就罢了,现今既已回到京城,就更不能坏了礼数。”
春迟与知微早已习以为常,在陪伴两位小姐用膳之时,她们也会悄然落座一旁,跟着一起用一些美味的食物,小姐们的餐食自是精致非凡,远非她们这些侍女所能日常享有的粗茶淡饭可比,每一口都是味蕾的盛宴。
宋宁蓝与宋知暖,两位小姐皆性情温婉和善,没有丝毫的骄矜之气,对待身边如影随形的侍女,总是充满了体恤与温情。
往日里,他们一行人风餐露宿,行迹匆匆,起初冯叔还固执地恪守礼数,不愿与小姐们同桌共餐,然而,宋知暖以旅途诸多不便为由,一番温婉劝说之下,终是让冯叔也融入了这份难得的餐桌团聚之中,大家的氛围也变得更加和睦。
抵达苏城之后,每当用餐时分,冯叔总是缺席,他大多时候都周旋于外院的诸多事务之中,忙得不可开交。对于这一路上冯叔无微不至的照料,两人心中满是感激之情,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曾将冯叔视作普通的下人,而是始终以礼相待,对他保持着一份难得的亲近与尊重。
宋宁蓝轻声问道:“我们眼下,可是已至京城地界?”
冯叔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恭谨地答道:“回二小姐,尚在玉山地界。此举确有违常规礼数。”
他心中明了,宋宁蓝此举,实则是出于对他的体恤与尊重,不愿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个需恪守繁文缛节的下人。
“既未踏入京城,那些陈规旧矩,又何须过分拘泥?我曾对你说过,在我们这里,无需那些刻板礼俗的束缚,你可记清了?”宋宁蓝温言相劝,同时以手势示意他,“且坐下用膳吧,你今日也着实辛劳了一整日,你家公子有心准备了这样丰盛的饭菜,这里面又岂会没有你的一份,尝一尝,一年后跟一年前的绿意楼大厨手艺,究竟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