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烟村 作品

第九十六章 会友

 宋湉见说不动胡氏,好在张迎迎也帮着他说话,但终究还是胡氏掌权张家,张谦每日像犯人一般在门口坐诊看病。一旦风吹草动便把门关紧闭门不出。
  过了二日沈家为二位新来的名士接风洗尘,将宋湉、潘文良也邀请过去了。只见沈家福已经给汤覆庸换上一身新衣服,看上去清爽多了,果然有点名士风范了,正对了那句老话“人靠衣着,佛靠金装”。  沈家特别安排汤覆庸和潘文良坐在首席,陆剑明、应箬舟坐对席,沈家福坐主位,宋湉、沈思桓陪位,丫鬟家丁站在房里。陆剑明和汤覆庸谈性很高,他这个潜轩,大伙自然要问这名号来由,沈家福问道:“阁下字号潜轩,自然有陶潜之文风。”  汤覆庸笑道:“陶渊明自号五柳先生,是因为宅旁五柳,以为号焉,舍下宅旁有六梅,便号六梅先生。陶潜确实是一位名士。在下与陶潜颇有相似之处,渊明的诗词将田园风光描写殆尽,可山林之乐他写的少了。在下觉得山林、田园、闹事都有乐趣。舍下喜欢唱歌,陶潜也喜欢唱歌的,因此在下与陶潜是心灵相通的。  沈家福问道:“兄台何以知之?”  “兄台岂不闻‘狂歌五柳前’吗?”  沈家福不解地问道:“兄台所言原本出自王维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汤覆庸笑道:“这个小弟自然知晓,可王维都是如此这般说,那陶公自然会唱歌的。更兼他写了《挽歌》数首,小弟记得有几句‘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可见他是会唱歌的。”  潘文良笑道:“兄台如此说越发不对了,陶潜所言‘他人’想必另有其人?”  宋湉笑道:“汤名士所言不虚,陶潜有一首《蜡日》‘我唱尔言得,酒中适何多!未能明多少,章山有奇歌。’”  汤覆庸哈哈一笑:“适才这个小兄弟便将舍下的话说了,舍下的歌声更兼有李白之狂乱,有狂歌六梅树,飞禽奔相从。”说罢站起来便要唱歌,沈家福让他坐着别急着表演。  汤覆庸笑道:“如此在下先作诗一首以助各位雅兴。”说罢即席赋诗一首:两间茅房立山林,杨柳无意松枝青。花落沟豁追流水,山静无心听鸟鸣…。大家鼓掌连连说好,于是举杯饮酒以表祝贺。汤覆庸吟诗毕盯着杯中美酒,竟然连咽吐沫星子。  “在下居丧不便饮酒,如今端着酒杯闻一闻酒香就算陪大家喝了一杯。”  应箬舟道:“古人言‘老不拘礼。’闻酒倒是不能作数的。莫若喝上一杯,为你压惊?”  汤覆庸抱拳道:“实在歉意,酒是万不能饮的。”沈家福笑道:“居孝之人不可相强。”  陆剑明倒是非常能豪饮,也善谈,他号称“铁腿陆”陆家庄人。  众人问他“铁腿陆”来历,陆剑明道:“晚生打小就是练武材料,脚下力气大,一日跟小伙伴打赌,一脚便将家中后墙踢了一个洞,这铁脚便是这般而来的。后来遇见一头牛跑进人家庄田吃禾苗,伙伴拉不动他,晚生硬是拽着水牛的尾巴将它拖上来的。  应箬舟道:“快意人生啊!”  沈家盛道:“给陆大侠换上大碗喝酒。”丫鬟去了便拿来一只青花碗,盛了酒。陆剑明道:“晚生学艺二十余载,刀枪棍剑样样学了些。”  为了表现自己的功夫,陆剑明见一把古木太师椅空着,走上去猫着腰抓起太师椅一个脚便轻轻地将太师椅举在空中。  大家大声喝彩。  陆剑明笑道:“这点微末功夫还不足道。”  应箬舟道:“听闻兄台枪剑了得,不妨在这里舞弄一段以助酒性。”  沈家福听了便让人拿来一柄松纹宝剑和一杆红缨枪。陆剑明取出宝剑在灯光下细细看了一回道:“果然是一把好剑。”沈思桓将陆剑明引到门外牌楼平地上,房内人一涌而出。沈家十来小厮手里托着烛灯,也有些拿着提灯的。照得照壁前那块空地如白昼一般。陆剑明拿起宝剑翩翩起舞,舞成一道道白光,滴水不漏。然后又拿起红缨枪也是舞弄一通,众人鼓掌。  陆剑明舞枪完毕后沈思桓将宋湉推倒他面前,道:“师叔,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练武材料。”  宋湉早已气沉丹田。陆剑明伸手来抓宋湉肩膀,宋湉肩膀一矮,他居然没有抓着,大伙都“咦”地一声。陆剑明使出扫堂腿,扫得地上尘烟滚滚,但每一次的腿法都被宋湉躲过。眼看十招已过,搞不定这小伙子岂不颜面大失吗?使出他潜心钻研的回头掌,这招是从回马枪演变而来的。又有指南打北之妙。看似要向前要攻击对手胸膛,其实这招是虚,等对方往后他身后躲避时,他回头一掌正中下腹。宋湉倒是一时间也没看出来,被他着了一掌。后退了两步,几欲跌坐地上。  大伙都吃了一惊,沈思妤也远远地看着,担心宋湉受伤,又不好近前,忽然见铁腿陆走了过去,他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他再次出手。只见铁腿陆将宋湉扶了扶正,拍了拍宋湉肩膀十分歉意地说道:“没伤着你吧?”宋湉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动动手脚,看伤着哪里了没有?”  宋湉只觉下腹一阵隐痛,平静呼吸,运了运气息,未觉异样,又动了动手脚活动筋骨,也没觉得哪里不适。陆剑明道:“适才我只用来三四成力道,若用到八成力道,只怕你要飞出去了,不过你确实是一块练武好材料。”  沈家福还是投来关切的目光,问宋湉还有哪里不舒服,让他活动活动手脚,宋湉运动了一下,没觉哪里不适,于是大伙都散了,众人都回房歇息去了,宋湉刚好要回家去。只见沈思妤在一处向他招手,宋湉过去,沈思妤问他伤了没有,宋湉道:“这个你不要担心,还不至于。”  四月中旬天气晴和,街上人人都穿着单衣夹袄。沈家应老夫人生日在雅园举行集会,当时群英荟萃,很是热闹。沈家当时在雅园扎了戏台子,请了一班子人唱戏表演。沈母带着沈家一帮子妇人上了楼台,正面归坐,沈思桓也跟着沈母坐在一起。清客和沈家族中人一帮子家佣坐在戏台子东西两侧。丫鬟和小厮们端茶递酒。莹儿如今是姨娘了已经又五六个月的肚子了,坐在沈母身边,沈母摸着曾雪莹姨娘肚子笑道:“快六个个月了吧?”  曾雪莹笑道:“老祖宗倒是记得,再过十天便六个月了。按产期算只怕要到八月中秋时节。”  沈母笑道:“生在八月里面的孩子八字命好,且喜今年是猴年,八月树上果子熟了,农家稻子玉米都熟了,因此八月的猴儿不愁吃的。”  曾雪莹笑道:“老祖宗盼望有个好男孙儿,也不知道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呢。”  沈母笑道:“生了男孩自然好,但你头胎倒是不拘男女,依我说你生一男一女最好不过,男孩志在四方,女儿呢最疼母亲的,长大了在家乡给她挑选一门好女婿就是。”她们说着话,雯雯倒茶递水,沈思桓接过雯雯手中的茶水,手还是不老实,摸着她的手儿不放,雯雯使劲抽手,将茶盘子的水打翻一地,好在茶盘没有脱手,龙氏在一旁骂道:“平时你这丫头持重老成,今儿却慌脚鸡似的。”  沈思妤道:“这事儿倒是错怪雯雯了,我倒是看见是哥哥将茶杯弄倒的。”  沈思桓嗤地一笑,沈母道:“多早晚你这手老实一点。”  一时间沈家福前来报幕,沈母问道:“头一场是什么戏?”  沈家福道:“头一场便是《白蛇传》第二场安排的是《五女拜寿》”  沈母道:“《五女拜寿》就放在头场吧。”沈家福答应着,沈母道:“我这里倒也自在,你便去陪你的清客朋友去吧。”  看了一会子戏,沈母让人把宋湉叫来。龙氏道:“老祖宗倒是想起他来着。”  沈母道:“我倒是喜欢这孩子摸样儿好,持重老成,学业也做得好,又不多事。桓儿倒是要向弟弟学学才好。”  钱氏笑道:“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模样,桓儿也有桓儿的好处,他给你从庄郎中弄的药丸和参须倒是让你咳嗽少了,精神也健旺了。”  沈母道:“桓儿虽然有些淘气,孝敬父母长辈倒是有的。这也是我们沈家的传统,当年家福也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如今一代接一代的。”  她们正说着,戏曲已经开场了。沈思妤带着雯雯将宋湉请来了。  沈母见宋湉越发高挑了,笑道:“这孩子模样挺俊的。”  众人听了又是一笑。沈母又问了一些他的学习情况。想起那天晚上被“铁脚陆”打了一掌,问道:“你这一个孩子,生生的挡了那汉子一掌,打疼了没有?有没有伤筋动骨的?”  宋湉道:“老奶奶无需担心,也不打紧,回家休息一两天便好了。”  说了一会闲话,又看了一会子戏。沈母也有些乏了,众人陪她雅园稻香新村休息。房舍上居然写着“稻桑居”这是当时沈思桓提议的,但宋湉提议改过来,沈母看了那牌子道:“稻桑居三字虽然好听,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妥。得改一改才好。”宋湉当然知道有些不妥,‘桑’与丧谐音。像沈母这般年纪的人最喜欢听吉庆言辞,宋湉笑道:“莫若‘稻香居’三字。”沈母听了笑道:“果然好听。赶明日就改过来用‘稻香居’三字。你们记得跟老爷说说。”  稻香村房舍下面果然种了两亩水田,是沈思桓雇佣赵世的父亲种的,每年给他三两银子,他的要求是这里要有稻田的绿意,另外保证每年交四担谷子就便可,多余的收成归赵世所有。这种便宜差事每个农夫都想得到,因为租田种也得向东家交租金两亩田地也要四担子谷子,以当时的产量四担谷子相当于一般的收成。沈母望着那些有些泛黄的稻田问道:“听说你种田最在行的,你看看这禾苗种的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