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发觉自己只要跟闫欣待在一块,就被迫要长点脑子出来,不然实在跟不上闫欣那快如闪电的思路。
他沉默了一会,总算是摸出一点闫欣的言外之意,说:“你的意思是,这是杀人灭口?动机呢,倘若和京郊那起案子有关的,是有人要栽赃给兵马府?还是刻意转移视线?”
闫欣道:“不知道,可能性很多。”
张朝一时间被她说的脑子窜出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当下也觉得这案子比表面上走水复杂多了。
但不管怎么说,尸体在眼前,等于线索就在这里。
他人高马大,两个大步走到其中一具尸体面前。
死者是个女子,身形纤瘦,身上穿着稀少,有飘带系在双臂腰间。先前在外面看着平躺,可实际尸体却是侧躺,焦黑的下身双腿微微蜷起,双臂展开,样子像是往上飞升状。
闫欣道:“这是七音祭舞中的一个动作。”
张朝已经看向不远处,有一个盘坐在不远处的焦黑人形——差不多的纤瘦身形,下身盘坐,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举起,手掌空托着,似乎在弹着什么。
闫欣道:“这是七音祭舞里的琵琶仙。你看她身上的飘带散开了。”
张朝问:“有何缘故吗?”
闫欣道:“因为坐立上身,飘不起来。”
张朝:“……我有眼,看得到。”
第三个人的姿态要比前两个难度更高,是反弹琵琶的飞升姿态。闫欣没有吱声——这不是七音祭舞里的动作。
这个动作对于寻常舞者来说难度太高。在跳舞的途中摆出这个姿态,还要反身弹琵琶,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当初虞雅才说阿迷心术不正,因为她所指正的七音祭舞里的那些个动作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做得出来。
她的说辞分明就是有心诋毁现在的这一套祭舞。
可她为何要这么说?明明舞蹈动作简易化了,会跳的人更多是好事。
………她说的七音祭舞不正会死人又是何意?
张朝站到她身旁,问:“这个怎么说?”
闫欣道:“这不是七音祭舞里的动作。我们要记下这个动作,日后会是追查凶手的关键。”
张朝疑惑地问:“这不是凶手故意摆在这里迷惑查案视线吗?”
闫欣反问:“不管是用来做什么的。只要是凶手动的手,它就会是证实谁是凶手的证据。”
———
袁九章带着人晚进了两步,见张朝和那小矮子一个站着一个蹲着正在说话,便上来气急败坏地说:“顺天府还没查验,你们干什么呢。”
闫欣莫名地抬头看他。
“看尸体呀。”
袁九章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在人前发作,说:“这里又不是没官老爷了,我还在呢!”
闫欣:“可您不是要去问话吗?”
袁九章觉得跟面前这个人说话有些费脑子,干脆往外面一指。
“请,两位现在出去,否则我要去告状说锦衣卫妨碍公务了”
张朝似乎很不喜欢这句话,脸色又黑了。
元硕及时赶到,他站在门口朝里面喊:“哎!张朝,你站里面干嘛,我们还有郡爷吩咐的事要做呢。”
张朝面无表情地看了元硕一眼,伸手一把拉了闫欣。
“走。”
出来之后,元硕低声说“郡爷早前说过,袁九章在兵马府旧案中不干净,我们不能太逼着他。否则他站到对面去了,对我们办案不利。”
闫欣知道袁九章办过那个案子,听到这里忽然又感觉到了里头的牵连甚广,她试了捋了一下其中干系,低声问:“早前死了的胡巡卫勾结了别部的官员设了个私藏脏银的窝点?不小心被袁九章发现了?”
元硕:“……”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张朝:“我没直接跟她说吧。”
张朝不解地问:“说了又如何?”
元硕绝望地抚额道:“郡爷说了,官场里的那些不能牵扯到她身上。”
闫欣一直知道尤乾陵将她和盛京官场里隔得很分明,只是她自己并不想隔罢了。
假如这些藏着的脏银和七音祭舞有关,那她无论如何也要弄个一清二楚。
“知道了,我不会在他面前露陷的。”她敷衍道。
元硕心说你分明就是自己故意要追进这个案子里去。
———
尸体也看了,现场也走了一圈了,闫欣也没挣扎,被张朝带出了火场。元硕简直拿
他们两个没辙,出来后后知后觉感觉到他们俩这种横冲直撞的做事方式很危险。
于是开始对张朝训斥地说:“她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犯毛病。”
张朝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办正事,郡爷吩咐过我听她差遣。”
元硕简直服了。
“那你呢?怎么忽然要去查香坊走水的线索?”
闫欣和张朝对看了一眼。
“我在办正事啊。张千户不是说了吗?”
元硕直觉着两人有猫腻。
“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闫欣指着袁九章那边,岔开话题说:“我和张朝暂时还有别的事要做,九大人那边还要元千户跟紧一点。有进展了一定要跟我说哦。”
说完她又想起了自己说了不会露陷,便自作聪明地学尤三姐惯常糊弄人的那一套朝他眨眼,拗出了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怪异地说:“什么兵马府的旧案,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