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愁来得快去得也快,斗兽场押一场,便就满血复活。
他不由自主地骑马去了月湖边的清源茶馆,茶馆周围没有变化,大樟树都还在。
站在街边,勒住马,半天没动。
灿烂的阳光里,他又看见那个女子,她笑看着他。个子高挑,肥瘦相宜,粉红底子牡丹圆领袍子,领口是精致的牡丹刺绣,白色交领中衣,紫色马面裙。
不觉奢华,唯有淡雅。
明明她笑得很温和,很随和,但是他就是感觉到了威压和神圣。
从那一刻起,殷槿安觉得世间真的是有活观音的。
也是那一刻,他忽然心底里羞愧虚度时光……
他勒马不动,李云幕、周令胤也不动,除了他们二人,没人懂殷槿安为何在这里站着。
谁能想到呢,当初东京街头的三个坏种,都上进了,如今一个做了皇帝,一个成为国公,还有一个工部侍郎(周令胤,工部侍郎,主管船舶运输)。
三人又去了“逍遥侯”府,这是殷槿安第一次被封,当年太子逼宫,他带着瓦罐雷把叛军打败立了大功。
时间真的好快啊,一个恍惚就是两世。
殷槿安在曾经的勋国公府门前,仅仅站了一下,那些伤害、无助、彷徨、麻木……记忆里的勋国公府,都随风散了。
他在东京待了三天,在勋国公的坟墓前,磕了个头,至于其他殷家的祖宗什么的,他不管了。
离开玉龙国,李云幕、周令胤都哭得腿软,谢昭昭和周少羽已经退位,他们年岁慢慢老去,身份敏感,老兄弟们相聚越发艰难。
见了这一面,下一面不知道在何时,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十年后,上巳节。
周少羽弥留之际。
七十二岁的周少羽,昏迷了许多日,终于等回来九天。
他瘦得厉害,已经说不出话,但是一直不闭眼,不咽气,“望”着九天。
“你父皇有心事,担忧你的未来。”谢昭昭两鬓白发,但是在九天的眼里,母皇依旧容颜美丽。
九天双手掐诀,给父皇借来一口真气,周少羽终于说出话来:“九天,你若喜欢他,就在一起,父皇不反对。”
九天微微笑一笑,摇了摇头。
周启珩扑过来喊道:“父皇……”
可周少羽不理他,只“看着”谢昭昭。
谢昭昭语调平静,握住他的手说:“孩子们都在跟前,你想说的,能说的,就说吧。如果什么都不想说,就安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