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会在鸡鸣之前起床,调息修行,但过去几天实在太累,他居然在这满是汗臭和脚气的底舱里睡得又香又甜。
他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兄长的身影。
哪儿去了?
周围的力工都在骂骂咧咧起床,翁星一边往嘴里塞馍馍,一边穿靴子。
他爬上甲板时,翁甦也靠了过来,帮他同搬一口箱子,又低声道:“不妙。”
也许是最近接到的坏消息太多,翁星心里也不咯噔响了,只问:“怎么了?”
“那狗…那人好像不在这条船上。”
“…哥!”翁星手上劲儿一松,箱子险些掉在地上,多亏兄长一把抬起,“你是我亲哥,你别逗我!”
“天不亮,我去船尾放水。”昨晚喝水喝太多了,“正好听到上一层有两个值守卫兵在聊天,说昨晚吃了大餐。”
“这还用说?”翁星立刻觉得嘴里偷嚼的馍片又不香了。昨晚那一道道佳肴端出去,馋死他了。
“他们接着就道,系因将军不在船上,这些饭菜也无人用,就赏给了他们。”
翁星愣了半天:“那将军呢?”
“不在这条船上,那就是在其他船上了!”翁甦咬牙咬得咯吱作响,“这狗贼,奸猾似鬼!”
薛宗武不走岩母崖,就说明他起了警戒心。到了龙口渡,这人就使了个障眼法,把百多侍卫都派在这条船上,自己悄悄登去了别船。
兄弟俩站在甲板上一眼望去,风帆如帜,鬼知道薛宗武藏在哪条船上!
他们也只能望帆兴叹,暂时死了这条心。
翁星肩膀都垮了下来:他们辛辛苦苦追敌百里,刮风下雨守山岩、乘风破浪卖苦力,到头来却被仇家耍得团团转吗?
“那我们现在怎办?”
“我问你,阿星——”翁甦正色道,“你想不想放弃?”
翁星一怔,用力摇头:“不!屠大哥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一定要给他报仇!”
正好左右无人,他才敢说这话。
区区一点挫折,不伤筋也不动骨,哪会被他放在眼里?
“好,这才是我弟弟!”翁甦欣慰道,“且放那狗贼再逍遥几天,我们该吃吃、该睡睡,上了岸再接着找他算账!”
翁星暗暗咬牙,给自己鼓劲儿:“是!”
“喂,你俩磨蹭什么呢?”船工头在不远处点名他们兄弟,两个彪形大汉搬一只箱子,老半天才前进一丈,这像话么?“说的就是你俩,对,你俩。这船上不养废物!都给我搬快点。”
白洤河风平浪静,什么意外都没有。
翁氏兄弟勤加打探,想弄清薛宗武到底躲在哪一条船上,然而这谈何容易?
两天后,船行结束,旅客上岸。
直到这时,翁氏兄弟才望见薛宗武从一条其貌不扬的小船走下来,那船载重不过七八十人。
随即有一团卫兵挤过去,将他护在中间,众星捧月般捧走了。
“狗贼!”兄弟俩挤在准备下船的人群当中,只敢小声骂在嘴里,“看起来还容光焕发!”
“那可不,他这两天吃好睡好,还有专人伺候!”不像他们,在船上干了两天半的苦力!
这个时候,他们这艘船上的卫兵却把船工头叫去一边,窃窃私语。
船工头往这里比比划划,卫兵的眼神也不怀好意。
翁甦一眼瞧见,顿感不妙,对弟弟道:“风紧。”
翁星一惊,目光瞄去河面上。
只要兄长给个信号,他就跳!
果然卫兵听完船工头的话,伸手招来四、五个同伴,就往这里快步走来。
果然是冲他们来的!翁甦行若无事,但暗运真力。
“这两个——”卫兵头子伸手一指,厉声喝道,“带走!”
他直直指向了翁甦…的身边。
几个卫兵扑过去,如狼似虎,将翁甦身边两个力工拽走了。
“啊,冤枉啊,我们什么也没干!”两个力工大叫,但没人理会。
“…?”翁氏兄弟面面相觑。虚惊一场?
卫兵又接连带走了三、四人,都是杂役,然后才放众人下船。
等到船上卫兵都已经离开,翁星才凑去船工头身边,小声道:“这些人为什么被抓啊?”
“薛将军身边的大人们说,这条船上混进了刺客,让我帮着找一找可疑人物!”
兄弟二人心中一惊:“啊,什么样是可疑人物?”
“明明是来干活,却出工不出力的、老是东张西望的、老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船工头一指被卫兵抓走的杂役背影,“喏,那几个都是,我就报给了大人们。”
翁甦只能言不由衷惊叹:“原、原来如此,薛将军真厉害。”
“他们干活要是有你俩认真,也不至于被当作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