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哦了一声:“原来她就是茂墩人。”不是杏芸村的。
“她婆家还不肯说,是邻居讲的。”鱼骇道,“女儿被卖掉时,婆家把她锁在屋门里。她哀嚎了两天,左邻右舍听得清楚,都嫌吵闹。”
贺灵川点头:“原来如此。”
这就和陈家庄的吴婶之言对上了。
“货郎把她关在家里半年多,直到有了身孕,阿蕙才死心塌地跟着他。”鱼骇接着又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五年后货郎外出置办,坠崖而亡,又留下她和一个女儿。”
讲到这里,他也忍不住感叹:“哎,这真叫作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司徒兄从前说得有理:升斗小民,命不由己啊。”
两人沉默几息,贺灵川只道:“吃茶。”
鱼骇换了一盏茶:“约莫是个把月前,阿蕙从婆家逃走了。”
“带着女儿?”吴婶也说过,阿蕙认定婆家又想把她和女儿都卖掉,因此出逃。
“对,带着女儿。”
从年纪上判断,阿蕙的女儿也是快五岁了。“她女儿叫什么名字?”
“王小丫。”
贺灵川挑眉:“小名不叫作小安?”
“就叫小丫。”鱼骇顺势道,“再说你让我查的杏芸村,李县尉不知道这个地方,其实合乎情理。”
“村子太小?太远?”裴国本来就不大,山坳旮旯里面经常藏着小村子。贺灵川怀疑,有些甚至不被官方记录在册。
“都不是。”鱼骇难得有机会吊他胃口,“既然留县的官员都不知道,我就差人去附近几个乡镇询问老人,大部分都说不知道,唯有一个老铁匠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去过,村口有一株很大的杏树。”
“他报了方位,我派人去查。果然村口标志性的老杏树很漂亮,但村子却不是什么杏芸村,而叫东百村。”
难道小安记错了?贺灵川沉吟,五六岁的女孩子,会记错自己的出生地吗?
鱼骇吃了块绿豆糕,说话就有点含糊:
“古怪就古怪在这里了:据村里人说,那地方的确叫过杏芸村,不过嘛,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年?”这答案就出乎贺灵川意料了。这事情好像越发有趣,“那村子怎么了,为何改名?”
“不是改名,是毁于战火。当时有强人率军洗劫了杏芸村,杀了不少人,剩下的村民都逃走了。又过若干年,才有新的外来人进入原址,在那里重建起东百村。”鱼骇苦笑一声,“司徒家领地里的小村落,就曾被鬼王吃得一个不剩。这种事儿,在我们这里偶有发生。”
“东百村有没有走丢女孩,名为小安?”
“没有。”鱼骇摇头,“整个村子只有两个五岁以下的女孩,大名小名都不叫这个,而且没走丢。”
贺灵川立刻道谢:“我这心血来潮,真是让鱼兄费心了。”
“小事耳。”鱼骇一直发愁自己无以回报贺灵川的恩义,对方有事儿指派他去做,他乐不得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鱼骇知机告辞。
这人分寸感把握得很好,与人相处自适有度,难怪可以组建起原乡会。
送他离开后,贺灵川望着窗外出神。
今年春天,有一对燕子在他书房檐下造了个新窝,这几天啾啾有声,大概是有小燕子出生了。
鸟兽虫鱼,都有自己的父母。
摄魂镜问他:“想出点什么来?”
阿蕙的女儿,为什么会说自己来自杏芸村,一个二十年前就已经消亡的小村子?
“难道是阿蕙给女儿说过杏芸村的故事,小安就记住了?”摄魂镜自己推敲,“这对母女都有点疯。”
“不,小安不是阿蕙的女儿。”贺灵川纠正它,“阿蕙生过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叫作小安。”
“那这对母女到底怎么回事!”摄魂镜自认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现在也愣得云里雾里。
“你要这么看,阿蕙虽然疯癫,但她说过的每件事都能求证。她的话,是可信的。”
摄魂镜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贺灵川接着分析:“那么,我们以她的话作为基准,小安的诉说一旦与之不符,就是矛盾和错乱。”
“我先来,我先来!”摄魂镜兴致勃勃,“小安说母亲带自己逃出了杏芸村,以躲避怪物袭击;但事实上,阿蕙是带着女儿逃离了第二个婆家。如果非说后头有怪物追,大概是想追她们回去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