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微笑:“乌将军,先把正事儿办了,我们后头再好好唠。你放心,我们没有亏杀俘虏的先例。”
自从他成为仰善之主,前后经历的兵变、战斗,只要对手投降,他都没有举起屠刀。
他越是笑容满面,乌禄就越记得这后生仔方才那一记背刺。
刀锋戳心而过的感觉,格外冰冷痛苦。即便他是百战将军,这种体验也不多啊。
眼前这位只是看起来年轻,实则心狠手辣。他能杀乌禄一次,当然不在乎再举刀一次。
贺灵川接着又道:“若不停手收兵,那一千多个落水士兵也没命了。你这里每多犹豫一息,那里就多溺死一个。”
乌禄额角一抽。这一千多士兵先前奉他之命追击逃船,结果走到半程中了埋伏,被阴虺摇进了水里。尽管他后头还派人去救,但有水妖阻挠,能救得上多少人来?
他若不停战,自己没命不说,这一千多人也要跟着溺亡。
想通这一点,抉择就不是那么难下了。乌禄吐出一口气,转头对亲卫道:“传令收兵吧。”
换作雅国其他悍将,说不定当场就将指挥权扔出去,命令接班者继续战斗;但在他看来,败了就是败了,没必要拼到鱼死网破。
这位仰善岛主也没理由非要杀掉他、杀掉他的军队。
他又对贺灵川道:“立刻把我的人放了!”
贺灵川也很痛快,当场就通知阴虺,打捞风暴湾的雅国士兵上岸;朱大娘也释放了自己捕获的乌禄卫士。
果然,抬出那一千多条人命,乌禄果然就松动了——他可以劝说自己,投降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为了救起麾下将士。
董锐也从石壁的阴影下走了出来。
怎么出来的是个人?乌禄还特地多看一眼,阴影里的怪物不见了。
当然,蜗蟾又被董锐收回背包里了。
朱大娘看着他得意道:“你输了,我回去就要喝到二十坛桃花酒!”
“行,行。”董锐悻悻:“你运气真好。”
他俩打赌,谁逮到乌禄,谁就能喝到对方请客的桃花酒。
朱大娘临时追加一个条件:“要二十年陈的!”
专挑贵的讹他!董锐一脸鄙视:“你可是上古大妖,早点跳出来干死乌禄多好!为什么要憋到最后一刻才出手?”
“为了一击必中。”朱大娘抬爪擦了擦眼睛,老神哉哉,“最后一下子光靠你,行么?”
实际上是因为,元力打人实在太痛了!
跟军队对战最不划算。
看看暴猿那一身伤,啧,还是太年轻了。
暴猿也过来了,一瘸一拐。
虽然身着青铜护甲,但乌禄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专挑护甲的薄弱处,比如关节、足踝和口眼部袭击。暴猿眉骨上一道深深的枪伤,只差半点就会戳坏眼睛。
膝盖上则是中了一箭,那箭头上也不知附着什么神通,把伤口流出的血都染成黑色,像有生命的蚯蚓,还要钻回伤口里去。
董锐检查一下道:“不是毒。”
暴猿缩成小猴子,爬上大石的动作都显得格外迟缓。
董锐从怀里掏出一小管红色药水,里面最多是三四滴。暴猿接过来两口就喝了个干净,还觉得不过瘾,往嘴里倒了几下。
也就十几息后,暴猿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连膝盖上的黑水都被挤出去。
董锐拿一点粉末扑上去,这玩意儿就化成了飞烟,转眼即逝。
他哦了一声:“原来是诅咒!”
贺灵川看那瓶红色药水就觉得眼熟,再一回想,是了。
从前董锐偷袭贺淳华父子,暴猿反受重伤,董锐就给它喂这神骨调配而成的红色药水。
后来贺灵川搞到这个药水,伶光做试验时出了岔子,还在赵盼军营里引起一场骚乱。
嗯,所以董锐上回说过“没了,一滴都没了”,其实手里还有神骨嘛。
贺灵川抚了抚小猴子的脑袋:“干得好。”
董锐的妖傀不像普通妖怪,甚至不像朱大娘那么惧怕元力,所以才让暴猿打头阵。即便这样,在方才短短一盏茶的短兵相接中,暴猿仍然伤痕累累,可见乌禄的精锐亲卫战力确实不俗。
要是没有暴猿吸引火力,光凭贺灵川自己想在二百敌方精锐中轻取乌禄,难矣。
有元力的大将就是难打。贺灵川这三人组配置堪称豪华,即便拿去对付木宿真君都绰绰有余,但伏击乌禄却还差点被他跑了——幸好朱大娘最后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