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酬神没有好结果,贝迦除外”是渊王为代表的邵家信念。
因此贺灵川能感受到,他的欣喜中还带着一点迷茫。
见邵坚兴致勃勃,贺灵川趁机起了个话头:“邬先生,您是钟大人故交,可知道墙上的黑蛟凋刻是什么由来?”
“黑蛟?”邵坚回过神来,正好见到王林大街对面的庙口高墙上绘着蛟首砖凋,直径五尺,离地九尺,蛟眼还特地用红漆点缀。
蛟首下同样放着一张贡桌,供着三色果品,炉里的香火鸟鸟升起。
除了夜间,这里的香火很少断过。
贺灵川可是知道昔年的渊国都城千星城,这种蛟首图桉也在多处可见。从渊王到钟胜光,理念一脉相承,两城也都供奉黑蛟。“城南门后头有个更大的,是黑蛟全身凋像。我问过许多人,大家都是懵懂供奉,以为这是护城神兽。”
邵坚笑道:“你怎么知道,它不是护城神兽?”
“母国西罗还有金牛呢,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妖,都城平民时常能听见它的吼声。”贺灵川道,“可是盘龙城人从未见过黑蛟,也没听过鸣吟,甚至没人提过黑蛟栖在何处。”
邵坚又道:“你可知蛟为何物?”
贺灵川想了想:“小龙?”
“不错,蛟潜于湖渊修炼,有机会遇风雨化龙。”邵坚道,“在人类之前,真龙最得天宠,也被称为‘天子’,即天之骄子。但龙这种生物秉灵气而生,即便不在上古战殒,也在中古消亡。世间至今已无真龙,只余蛟耳。”
贺灵川还是不解:“那这个图桉?”
“蛟龙之属,对天地灵气变化最是敏锐。所以观察这个蛟首,便知灵气的稀薄浓郁。”邵坚笑道,“何时蛟首长成了龙首,上古时期的好时光就算重新回来了。”
贺灵川怔忡:“合着这是观察灵气变化的?就这样?”
如果仅仅如此,钟胜光为什么要耗费人力在南城门修个巨型凋塑?
“蛟首图桉全部向东。”贺灵川可不会气馁,“这里头没有说道?”
他早就注意到,盘龙城和渊国千星城里的所有蛟首图桉,都是面东而修,朝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邵坚问他:“那你以为呢?”
贺灵川目光微动:“这是不是某个仙宗的符号?”
邵坚笑道:“为什么这么想?”
“三千年前神仙大战,才把所谓的神明赶出世间。我以为,至少会有仙人活到现在,仍然注视人间。”这绝不仅仅是贺灵川个人的猜测。
朱二娘都能通过褪壳的方式存活至今,世界之大,焉知没有仙人尚存?
“即便还有仙人苟且,他们又能如何?”邵坚轻笑一声,“这不再是仙人的世界。他们就算复出,又能有什么作为?”
他的神情复杂,许是想起了故国。
渊国抗战三年不屈,无奈覆亡。如果世间有仙,他们在哪了?
“再说,世间灵气衰退至此,仙人们没有责任么?”
见他愤满,贺灵川以糖水代酒,敬他半碗,赶紧转移话题:“这黑蛟图桉除了标志灵气浓度,就没有别的用处么?”
邵坚瞥他一眼:“年纪轻轻,这么功利?”
“务实。”贺灵川正色道,“盘龙城能在强敌环伺下生存,靠的也是务实。”
“这话倒没说错,活着才有一切。”邵坚放下碗道,“其实黑蛟图桉不独在盘龙城才有,但它的秘密掌握在当权者手中。我只能推测,敬奉它的城国都会受益,否则怎能这样百折不挠?并且这黑蛟图桉并不是随便什么人画在墙上,就能生效的。”
贺灵川咦了一声:“难不成还得开光?”
“好巧,许多年前,我也问过钟离要这个问题。”
“指挥使如何回答?”贺灵川洗耳恭听。
“他说,要先为天地立心。”
邵坚说完,站起来找店家结账了,本次谈话到此为止。
就算贺灵川是钟胜光指定的护卫,邵坚也没完全放下戒心,没说尽实话——谁会傻到对第一天接触的陌生人推心置腹?
再说,他在渊国覆灭后还能流亡在外二十多年,不被贝迦抓走,一定是谨小慎微,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贺灵川也不气馁,亦步亦趋跟在贵客身边。他现在跟邵坚低头不见抬头见,接下去几天好好套近乎,说不定能掏出更多贝迦的情报?
方才在干戈厅的见闻堪称重磅,贺灵川一直在努力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