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道术的对比太过惨烈,不啻于一场公开羞辱。
“咳。”姜大哥必须要展现他身经百战的丰富经验了,一脸严肃地提醒道:“我们须得赶紧离开,血腥味恐怕会引来其它异兽……而且海底也不知道有什么怪物没有。”
“这里的水告诉我,海底的强大生物有很多。”左光殊笃定地说道:“不过我们现在最大的危险,应该是黄贝和海啸。”
他处理好伤口,大概感受了一下方位,便招招手让姜望跟上。
手里握着一块元石,一边迅速恢复道元,一边在水里行走。
“黄贝和海啸?”姜大哥显然是迷茫的。
好在做小弟的左光殊很有耐心:“刚才那只异兽是蠃鱼。据《山海异兽志》记载,‘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既然蠃鱼出现在这里,那么这里应该是洋水。洋水北去是蒙水,蒙水又发源于邽山。顺着蒙水的潜流方向看过去……你看那边。”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天空,影影绰绰的、一座两峰弯曲相对的浮山:“那座长得像牛角一样的浮山,应该就是邽山了。”
姜望完全听不明白,这里不就是漫无边际的海吗?是怎么可以像江河分流一样,分得出洋水、蒙水的?
还看潜流方向……那是什么?
总之听起来极靠谱的样子……
还有《山海异兽志》这部书的名字,总有些耳熟的样子,但一时半会又没能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看不出来啊,你小小年纪就已经见多识广,阅历很丰富嘛!”姜望赞道。
“我都没怎么出过楚国。”左光殊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只是读书读得多一点。”
姜望总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意味深长,但看这孩子的表情却是很无辜,
“读书好,读书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左光殊又道:“《山海异兽志》里有记载,黄贝也是活跃在洋水里的异兽。同时,在先贤苌慎的注本里有说,黄贝结群而居,与蠃鱼伴生,一定会先大水而来。”
姜望只注意到了“结群而居”这四个字,刚想问问这黄贝的实力如何。紧接着就在下一刻,耳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共颤起来,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共鸣。
左光殊也几乎是同时拉着姜望,急速往海底深潜。
在河伯神通的影响下,水不成为他的压力或阻力,而是他的先锋和近卫。保护着他们,也推动着他们。
左光殊这一刻爆发出来的水下速度,连姜望都暗暗咋舌。
而就在这种飞速的下坠之中,视线的尽头,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甲虫。
此虫背生一个黄色的圆壳,肉如蝌蚪,但有头也有尾巴。体型只有人类尾指大小,可是在水中游动的速度极快,口器亦交错着倒齿,非常狰狞。
那乌泱泱的一群,漫一看,怕不是数以十万计!
像一张巨大无比的网,从海域的另一边直接“捞”了过来。
所过之处,只有海水能留在这张“虫网”的身后。先时被异兽蠃鱼杀死的那些鱼尸,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尸骨不存!
这就是黄贝?
成群结队地从上方海域飙过,简直把天空都遮蔽了,一瞬间暗无天光。
所谓黑云压城、所谓蝗虫过境,都在此景下相形见绌。
这种名为“黄贝”的水生甲虫,速度极快,口器锋利,嚼骨碎肉毫无半点滞涩。更可怕的是它们一点都不挑食,好像除了海水之外,什么都吃。
鱼尸、海藻、龟、贝、珊瑚,甚至是先前那些游鱼被杀死所弥散开的血液……什么也不剩下。
简直比蝗灾还要凶狠。
蝗灾过处,碧色皆无。
黄贝群所过之处,只剩下海水本身。
姜望大概明白了这片海域为何如此清澈。
能够被黄贝群覆盖到的海域,都被彻彻底底地“筛”了一遍,所有的海水之外的“杂质”,都被吞噬一空,这片海域想不干净都难。
哪怕只是单只的黄贝,从前进的速度和口器的锋利程度来看,也有接近人类内府境修士的力量层次。这还是在不知道它们是否有什么特殊能力的情况下。
而最可怕的,还是它们的数量。
数以十万计的黄贝群,密密麻麻地席卷过这片海域,铺满了视野所及的一切。真要论起来,其实比蠃鱼还要难对付。
堂堂大齐青羊子和大楚小公爷,甫一进入山海境,半点威风都没来得及展现,就一潜再潜,一避再避。
实在也是没有办法。
若有人在那探入云霞的浮空之山遥遥俯瞰,当能看到这一幕——
高达数十丈的鱼身鸟翼巨兽低空飞过,发出类似于鸳鸯的声音,吞吸一片海域。随口一吐,从齿缝间飙射出密密麻麻的水流细柱,如标枪一般,杀死游鱼无数,染红了海水。
紧接着数十万甲虫蜂拥而至,筛尽残渣。
乌泱泱的甲虫群飞过,便只剩下一片蔚蓝色的清澈海域。
那么安宁,祥和。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山海境以其独有的生态,维护着它的美丽。
蠃鱼飞,黄贝过,洋水似乎归复安宁。
然而就在下一刻……
轰隆隆!
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海上掀起巨浪!
刹那间狂风怒卷,惊涛排空,
那是何等恐怖的巨浪?
几乎冲上了高天,直如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在海面上高高矗立。那是水之峰,更是大海刺向长天的怒枪!
天空仿佛都在颤抖,万里烟霞似在逃散。
那遥远的、影影绰绰的浮空之山,几乎看不到形迹,好像已经吓得隐藏了起来。
百倍于现世的重玄之力,根本无法对狂躁的海浪做出任何束缚。
“见则其邑大水”,带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幅灭世般的图景。
啪!
高处一只四翅独目的飞虫,直接整个爆掉。
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余波。
某处浮山之中,一个正在行走的男子忽然停步,眉头皱起。
此人头戴进贤冠、身穿襕衫,样貌奇古,他看着自己右手食指的指背,那勾勒于其上的奇特纹路,已经残缺了一大块。
同时还在不断地消失。
忍不住开口道:“凰唯真造的这劳什子山海境,也太凶险了些!这才走了几步路?我一千只飞眼,就死得只剩十三只。”
“哦不,七只了。”
“好吧,三只!”
走在前面的男子也戴进贤冠,但身上披着甲。这一儒冠,一兵甲,也不知是哪门子穿搭。
仔细一看,他的进贤冠却不是常见的布冠,而是铁铸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