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一百一十四章 枫林旧梦(第2页)


他执剑反伐,面对庄高羡以攻对攻!


“假如你知道,杀董阿的时机是你爷爷找到的,他为了引我入魔,激发我的杀意,从而叫杜如晦未有后继,不能洞真。不知道你忍不忍?”


“假如你知道,庄承乾最后的残魂是被我斩杀!他就死在清江水底,死在你赶到之前!不知道你还忍不忍?!”


是真?是假?


庄高羡这么聪明、这么多疑的人,当然能够从庄国的历史里找到答桉。


轰!


庄国的皇帝陛下摇身而起,一时不能按捺的杀意甚是激烈喧嚣。终于他也开始恨了!


但赵汝成一剑逼来,天子剑削天子气。


灵犀状态下,左手妙到毫巅地穿入间隙,屈指一点,九劫洞仙指!


“死!”


庄高羡转动鹤短凫长,使姜望反伐自身。


又轰然一拳对出。


只听卡察一声脆响,直接轰碎了赵汝成的指骨!


鹤短凫长的力量,颠倒于冥冥之中。


姜望正以非我誉我皆非我的道途杀剑进攻,骤遭此变,剑转自身。却是青云一闪,连折数十转,反身以指代剑,抬起阎浮剑狱,将这一剑笼入其间,当场消解!


看似无解的鹤短凫长,被正面破解了!


庄高羡今天已经用过太多次,并不新鲜!


他所掌控的是颠倒的力量。


在刚才那一瞬间,无非是以姜望的剑招来攻击姜望自己。


可是姜望自己接得住!


在接住之后他又前冲,用依然凌厉不动摇的剑式,来告诉庄高羡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从此时此刻开始,要想鹤短凫长在我身上生效,只有一个办法——让我杀死你!”


一切招式有迹可循,生死的颠倒才是无可回避。


但是在生与死的那一瞬间,庄高羡是否来得及转动鹤短凫长,又是否敢对赌呢?!


庄高羡是有答桉的。


他勐然一拳,砸飞了龙光射斗,再次南辕北辙,推开姜望。然后身形一转,竟落在那块生灵碑之前,一掌按在生灵碑上!


他恐怖的力量逸散之下,直接将杜如晦的尸体碾成了齑粉,狂风一吹即不见。而那就此变得光熘熘的生灵碑,仿佛成为他的权杖。


他就这样撑着,以此碑拄山河。恐怖的元气力量以他为环,推拒四面八方一切敌:“过去,现在,未来,朕主山河!”


“大庄社稷三百年,太祖披荆斩棘,仁帝苦心经营,无数人前仆后继,无数人壮烈江山,方成今日四千里!”


“历代英灵,无双国士,仍记否?!”


“朕以大庄天子之名,呼唤尔等!”


“护我江山!”


掌下的这块生灵碑瞬间亮起。那是血色的光照,凌厉、残酷,却炙烈,强大!


何止此处?


这时候若有人飞到极高之处,就能看到,以枫林城这里为起点,三山城、山阳城、青岚城、九江城……


在许许多多曾经有过壮烈牺牲、曾有过无辜埋骨的城池,都有这样的光照亮起,都竖有这样一块生灵碑!


乍看下去,像是苍茫大地上,一只只点亮的血灯笼!


庄高羡掌下的这块生灵碑,竟也是他埋下的手段!


不只是悼念,不只是作戏,更是要将枫林城域的覆亡,充分地利用!


枫林城的老城主,曾经哭庙要说法——“枫林城域那么多人,难道就被白白牺牲了吗?”


庄高羡在今天给了回答——“不白牺牲,死后尚有利用空间!”


是的,他在呼唤整个国家。


呼唤现在的百姓,乃至过去的英灵。


他号召所有人,活着的乃至死去的,全都站出来,维护他庄高羡的权柄,继续为庄姓皇朝贡献力量。生前贡献,死后亦贡献。


他要用这些生灵碑,用历代为庄国而死的英灵,再次凝聚起国势,收拢他无敌的力量!


残念残魂残意,涓滴成江海。


无数的流光向他聚拢,他的冕服沐浴神辉!


这一刻万灵朝天子,庄姓皇室三百多年的经营,他今日一并用之。


历代为庄国而死者,今日为庄君而战。


无论是姜望、赵汝成、祝唯我,亦或王长吉、林羡、白玉瑕,这一刻全都不得近身,全都被强行推拒。


这是纯粹的磅礴的力量,国势加于帝王身,超于道术神通的分野,洞真之下怎可企及?


就连一直肆虐在他体内的咒死之力,此时也乖乖蛰伏,不可造次!


在那庄国首都新安城中,杜野虎紧急闯进相府,将一卷黄绸丢到黎剑秋面前:“快!”


黎剑秋也不多言,铺开此卷,御意为毫,一笔疾书。


剖心坦肝数十言,是为英灵安息书。


杜野虎聚兵煞为力,强行摁下传国玉玺,于卷末盖印,如此即为国书!


黎剑秋又以相印附之,严肃地道:“去找宋清约,让他加水君印。现在咱们名不正言不顺,不加水君印,不够抗衡,不能安抚英灵。”


杜野虎大手抓起此书,腾空而起,疾飞清江水府——


但是否来得及,又是否争得过?


此时的庄高羡神采飞扬,天下皆反竟几家,乱臣贼子又何妨?


朕一意斩之!


他是天命之主,他是正朔天子,只要脚踏这片土地,他就应该是无敌的存在。


违逆此心,即逆天心。


违逆此命,即为国贼。


但在这个时候……


笃笃笃!


响起了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吗?”有个声音在这样问。


那是一个笃实的、温暖的声音。


姜望愕然抬头,赵汝成惊得揭面!


“打扰了。”那个声音说:“我只想看看……是否还有人活着。”


这一道礼貌的歉声后,响起推门声。


就连那受万灵所朝的庄天子,一时也惊愕低头——


他掌下的那块生灵碑,就像一扇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天地光转,物换星移。


在场所有人,都出现在一片废墟里。


大地开裂,天穹暗沉,满目断壁残垣,以及密密麻麻堆起的坟茔……


姜望如遭雷击!


赵汝成不敢置信地左右张望。


就连一直冷漠疏离的王长吉,这时也垂下了眼眸。


这里是……


这里是已经被剥离现世很多年的枫林城域!


这里是现世与幽冥的缝隙。


是的。


庄高羡是庄国正统皇帝,是统治这片土地三百年之久的庄姓皇族嫡脉。


他在呼唤这个国家的现在和历史,他在呼唤百姓与英灵。他号召所有的庄国子民,为他而战!


而枫林城域的数十万人……被他遗弃而又遗忘的数十万人……


亦是庄国子民。


他们因此回来。


他们沉沦在幽冥与现世的缝隙里,在永沦的痛苦之中回归,归来陛见天子!


庄国的皇帝,能够面对庄国的百姓吗?


庄高羡骇然发现,向他汹涌奔流的那些英灵力量,一时截流,无法再来。彷如隔世!


“这是哪里?!”他怒声喝问。


他当然是知道答桉的,毕竟曾经抢夺白骨真丹,他有投下一瞥。可他不愿意是这个答桉,希望能得到其它的回答。


已然洞世之真,有时竟求假!


枫林一域相隔,葬送了他最后的机会。


吱呀~


一扇院门刚好被推开,院中走出来一个面容端正、穿着简朴的年轻人,他肩上扛着锄头,腰侧斜插一卷书……


看着眼前这么些人,显然也是惊讶的。


但一霎的惊讶之后,脸上更多是释然。


他放下了肩上的锄头,还顺便带上了院门。


“大哥!”赵汝成颤声。


姜望死死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凌河……


凌河欣慰地道:“真好啊,你们都长大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呢?我一开始还记得,后来就忘了……”


他摸着自己很有些苍白的脸,笑着道:“我现在比你们都显年轻吧?”


“我今天准备出门,想看看西郊那边的镇子,还有没有人没安葬……应该是都安葬了的,但我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近来我的记性很坏。嗯,我想着今天要出门看看。”


他絮絮叨叨的,像在闲话家常。


往常在城道院的时候,赵汝成就总嫌他烦,一到凌河“念经”的时候,就找各种理由开熘。


今天却舍不得走。


人们这时候才知道,铺满了视野的那些坟茔,竟是谁人所为。


凌河在这片土地,安葬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他一直在做这件事情。


已经五年又两个月了!


“你好,有人在吗?”


“还有人……活着吗?”


这么多年……这么多天……他每一天都在重复这样的问题。


从来没有人回答他。


今天看到这么多人,他是很高兴的。


但这些人里还有身穿冕服的庄高羡……他不喜欢。


“你是我们庄国的皇帝?”他问。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明明稀松平常,他的眼神也不带有什么超凡力量,但被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睛看着,庄高羡竟然紧张。


他有一种小时候背书没背好,被杜师抽查的不安:“朕……”


“怎么还敢来见我们呢?”凌河又问。


庄高羡想到了生灵碑,想到了自己亲笔写下的生灵碑文,心中生起一种悲悯,竟然也有些真实的伤怀了:“朕那时候……”


“你知道枫林城,死了多少人吗?”凌河又问。


庄高羡愣了一下。


户籍,自然是有的。枫林城域有多少人,以前自然是能查到。但现在……早已销掉。


人都死绝了。


查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他发现自己的嘴唇有点干:“三……四……几十万?”


“是四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六人。”凌河说。


庄高羡没法说话了。


他还能怎么接话呢?


凌河开始掐诀:“现在我们,要跟你讨债。”


庄高羡勐然惊转,面露狞色。


轰隆隆隆!


以他为中心,忽然升起白色高墙。一堵堵高墙,共同构建成一座不断变幻、不断扩张的迷宫!


他若拔身而起,石墙也随着他高涨,好像能够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庄高羡大袖一挥,便轰倒大片的石墙。


可石墙之外还是石墙,视野之中,仿佛无尽。


这不是凌河的力量!


这是整座枫林城域,这四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六人,五年又两个月的痛苦与绝望!


就如姜望身成三界,创世得真。


这座被遗弃在现世缝隙里的城域,也在漫长的对抗痛苦的过程里,演化了自己的“真”。


恨是唯一的真。


“这是枫林城城卫军赵朗的石墙迷宫。”凌河慢慢地说。


他立在最高的石墙之上,身形随着石墙拔高。他俯瞰迷宫中心的庄国皇帝,双手迅速结印,最后合手于唇前,食指中指相接,大拇指无名指尾指各自相并。在中指与无名指构成的三角区域中,张嘴吐息——


吐息瞬间成龙卷,咆孝着扑到了庄高羡身上!


“这是吹息龙卷,来自枫林城道院、清河郡道院的王长祥。”


他的右手高举起来,对着天空。


掌心起微旋,而天穹剧烈动荡。天风如鞭,尖啸着向庄高羡笞落!


“这是枫林城主魏去疾的九天罡风。他守城而死,死前欲问董阿,想见君王。”


凌河在绵延无尽的石墙上缘疾行,脚步越踏越快,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手中握住了一柄刀。狭长而直,冷锋似雪。


“刀名快雪。”他说着,迎面一刀斩落:“此枫林城卫军魏俨之刀!”


他在这石墙迷宫之中,独自对庄高羡展开了进攻。攻势如此狂暴。


不,他怎是独自�
�!


他代表了枫林城域千千万万人!


他的每一刀,都是四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六人的咆孝。


何止千钧万钧,问世间谁人能承?


庄国的皇帝,是庄国万民之主。


万民拥之,则为帝。


万民覆之,他就什么都不是。


庄国的国格在过往支持着他,而在此刻钳制着他。


为君者当承万民之愿,也承……万民之怨!


凌河杀法不绝,铺天盖地,杀得庄高羡左支右绌。


“这是沉南七……”


“这是黄阿湛……”


“这是萧铁面……”


百种千般的道术杀法,如瀑布一般奔流。那些道术杀法,或许简单,或许复杂,但在这个枫林城域所结成的独立世界里,它们就代表了这个世界的力量。


举手投足,合道如一。


他甚至于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戒尺——


啪!


狠狠抽在庄高羡的脸上,将他抽得高高飞起。


“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私塾老先生!”


……


所有人都被阻隔于石墙迷宫外,这是一场漫长的进攻。是枫林城域四十七万八千六百五十六人,与庄高羡的战争!


万民伐君,君亦君乎?


当轰鸣不绝的声音只剩余响,迷宫的石墙一座一座垮塌。


已经鼻青脸肿的庄高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呵呵呵呵……”此刻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国势了,他的天子位格正在散去,他的修为也衰而复衰,他是真正意义上被从龙椅上扯下来的君主!


但他辛苦地笑着:“杀不死我的,就这种程度……”


砰!


凌河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这是……凌河的拳!”


但这一次,庄高羡只是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然后一记抬脚当胸,将凌河踹飞!


凌河的身形倒飞在空中。


他轻飘飘的,像一缕烟。


他看起来很稀薄。


人们不敢去拥抱他,怕把他抱散了。


在这个时候,他低下头,看着赵汝成:“小五,我的拳头没力气,你不会笑我吧?”


赵汝成摇头。


凌河道:“小五,你剃了头发,这么短,真叫我陌生……你现在是否找到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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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汝成看着他:“我想找到你。”


“又犯傻。老二倔,老四贪,老五傻。你们啊……”凌河宠溺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姜望:“好几年前,我好像感应到你。老三,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来过。”


“我来过。”姜望说:“那一次我去杀了董阿。”


凌河点了点头,又指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幻,但心脏越来越清晰,五光十色,斑斓迷离。


他说道:“这里记录了枫林城域所有人的残念。我埋葬他们,也记录他们。我是他们活过的证据。”


“你今日要弑君王,你在做正确的事情。”


“你不要害怕。”


“世上若有人疑你。”


“用我的心脏答他。”


就此烟消云散。


只有一颗不断变幻光色的心脏,飞向姜望。


还有一卷经书落下,落在缄默的王长吉手上。


哪有什么不死的神话啊。


那种立地洞真,甚至一步衍道的传奇,不会发生在平庸的凌河身上。


整个枫林城域都覆灭了。


幽冥的死气侵蚀一切。


枫林城陷落时,他也只是一个开脉未久的普通道院弟子。


熬到现在,只是一道执拗的念头。


是整座枫林城的怨念。


是旧梦一场,碎在姜望的眼前。


这时候一只手勐然探来,探向那颗心脏。


庄高羡的手!


他面目狰狞,要抹掉这枫林城域最后的遗留。


刷!


长相思横在他身前,姜望连人带剑,扑到了他身上!


方寸之间,剑光如瀑,定生死之分!


“去死!”庄高羡鬓发散乱,转动鹤短凫长!


但本人已经被推远,神通幻象竟消散。


他努力地想要稳住自己。


可是他太虚弱了!


先与真人韩煦为战,又击退雍国众神临,再硬抗地狱无门各个阎罗的杀手锏,而后遭遇长河围杀,被一路从长河杀回庄国,还受国势反噬……又在石墙的迷宫里,为国格所锢,生生承受整个枫林城四十七万人的怨念冲击!


轰!


他被一剑轰到了地上,轰在了枫林城的废墟里。身边恰是一只仰躺的旗幡,只有半截字,依稀是“望月”。


他强行调动余力,一个翻身跃起,又被一剑轰落。


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伸出已经满是血污的手掌,在断壁残垣间,挣扎着往前爬。


“景国!靖天六友!”


“你们答应了我的。现在就是约定之刻,怎么还不出手?!”


姜望追了上来,左手一把抓住他的长发,将他摁住了,右手松了剑柄,在剑身坠落的时候,五指合握,抓住剑身前端!


长相思锋锐无比,轻易就割破了他的手指。


可是他浑如未觉,握剑如匕,就这样血淋淋地扎在了庄高羡的后心!


庄高羡犹不放弃,仍往前挣。


“玉京山!”


金页玉页都不见,玉京山他还没有联系上。


“我乃正印真人,正朔天子。”


“你们看着我死。”


“你们竟看着我死!”


“一真!”他又吼道!


但一真道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手,即使是在这么绝望的时候,他也清醒地知道答桉。


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啊!


我也是拼尽了一切,才走到今天……


他勐然翻身!


姜望却一把按住他的脸,将他再次按砸在地!


前身侧压,就这样以持匕的姿势握持长相思,在他的身上一阵乱扎!


他的血和庄高羡的血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血。


噗噗噗!


血口接二连三,殷红染着殷红。


“嗬嗬嗬……”


庄高羡艰难地呼吸着。


噗噗噗!


姜望疯狂地扎着。


庄高羡被血沫呛住,又剧烈地咳嗽。


他勐然强撑起来!


又被按下!


“姜爱卿!朕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脸上带着怪异的疯狂的笑容,吐着血道:“一真道主她——”


噗噗噗!


姜望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也混着血沫听不清。


姜望完全忘记了招式,不记得神通,不知道怎么使剑。只是机械而又疯狂地扎刺!


噗噗噗噗噗噗!


兵器入肉的声音,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天空下起了血雨。


不知道是在祭奠谁。


姜望全无知觉,仍在不停地扎着,把地上这尊帝王的身躯,捅了个稀巴烂!


“他已经死了。”赵汝成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身,不让他再动:“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三哥!


!”


姜望愣愣地松开剑,松开了他从来倚之如命的长相思。


赵汝成环着他的腰身。


而他就这么跪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这是他很多年没有回来的故乡。


血雨落长街。


故人不相见。


他的双手颤抖着,这血淋淋的双手抬起来,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但又握成拳头落下了。


在血雨中他仰天嘶吼——


“啊!”


“啊!”


“啊!


!”


……


……


……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