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经过那间住着年轻学生的单人病房时,护士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虽然说在医院上班的人大多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可这一次事情确实是有些怪得出格了。
那间单人病房的门口,被人为地撒上了一层白糯米。
两个男人这一周来,一到晚上就会悄无声息地过来,搬个小马扎,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守在那扇门的两边,等到天亮又会默默走开。
照顾李秀的护士还知道,其实在少年的病床下面,还贴着好几张符咒。
这架势让护士们难免有些紧张,不过李秀送过来的当晚,上面就有交代,让她们对一切视若无睹不要多问,更不要把这些古怪告诉李秀以免惊吓到那个孩子。
“当然,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不要多问不要深究就不会招惹到什么……”
护士们想着资历深厚的护士长那意味深长的叮嘱,齐齐打了个冷战。像是恐怖小说里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愣头青毕竟只是少数,这段时间出入这间病房的医生和护士都完美地执行了上头的命令,不多看也不多问,只当那些诡谲的布置是空气。
然而,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护士们瞅着李秀门口的糯米还是有些犯嘀咕。
避开监控,一名护士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心惊胆战地在私人小群里提了一句。
立刻有人回复了她。
年轻的护士忍不住又看了房门一眼,
……
手机里的讨论越看越怕。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一阵凉意袭来,护士手一抖,猛地关掉了屏幕将手机塞回了抽屉。
四下里一片寂静,就是空调开得太低,冷得她直打哆嗦。
年轻的护士下意识地望了望李秀的病房,守在门口的那两个男人虽然看着怪,可此时有他们在夜间病区陪着她,她总归是心安一点。
结果就是这么一瞥,护士的动作就僵住了。
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那间病房门口雪白一片的糯米,现在,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呜呜——”
一丝若有似无的呜咽,从紧闭的病房里传了出来。
“不好!”
在糯米变红的瞬间,原本静静守在李秀病房前的徐清和身形一震,骤然跃起。
“李秀!”
年长男人毫不犹豫,带着乔阳一脚踢开病房大门冲了进去。
病房里的灯是暗的。
走廊里的灯光倾泻进了房间,让徐清河清楚地看到了房内的一切。
他看到一团人影正瑟瑟发抖缩在床上动弹不得,身上只罩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在被子上,趴着一个人。
当然,那东西只是看上去像个人而已。
它全身通红,柔软,濡湿,像是一团刚刚褪去了皮的肉块,四肢修长,体型巨大,伏趴在李秀被子上时,它几乎可以占据整张床。
而它的脸上,此时正套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面具。
纸面具惨白的面颊已经被血浸透了,变得湿漉漉的,隐约可以看到白纸下方暗红色的轮廓。
眼窝的位置是挖出来的,眼眶下方此时也被黑红色的血打湿了。
它就那样看着骤然闯进房中的徐老师和乔阳。
面具上那一直咧到耳下的猩红双唇微微蠕动,似乎是笑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风吹来,那怪异而扭曲的影子就像是噩梦一般倏然消散不见——
“糟糕!”
徐老师脸色大变,伸手往怀里一掏,再扬手时,已经撒出了一大捧刚烧好的符纸的纸灰。
纸灰洋洋洒洒在房中飘落,看似平凡无奇,可在纸灰落下的同时,整间病房的墙壁上却多了不少淡灰色的痕迹。
一个叠着一个。
隐约看上去,像是手掌印似的。
“看它印记——”
徐老师紧张地喊道。
话音落下,原本只出现在墙上的手掌印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不断蔓延。
冥冥之中,房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那种古怪而细微的拍掌声。
手掌印从墙上一直延到了天花板。
“老,老师,我动不了了——”
徐清和朝着床上李秀的方向冲去,刚准备伸手把李秀从被子里带出来,一股阴寒却骤然间从他手腕处直接蔓延到全身。
有东西爬上了他的身。
明明没有实体,可徐老师忽然间就动不了了。
他的身体各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肩头若覆千斤。
“李秀……你拿着这个,快跑……”
徐清和咬住舌尖,一阵刺痛袭来,他口中一片腥甜。男人咽下一口血,这才艰难地冲着自己手边的人影说道。
随着舌尖血的喷出,男人夺回了些许微薄的行动之力,他缓慢地朝着李秀,递过去了一张纸符。
然而,他很快就听到李秀带着颤音的哭声。
“徐老师,我不在床上……你在跟谁说话啊呜呜呜……”
徐老师这才发现,李秀的声音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
少年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从床底下小心地探出头来,无比惊恐地望向了上方动弹不得的男人。
刚才的惊吓中,李秀为了躲开如影随形的“那个东西”,躲进了床底下。
……
徐清和喘着粗气,异常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
没办法改变姿势,他的视野受限,他只能用余光瞥到一双青白色的,指尖鲜血淋漓的手,正死死卡在他的手臂上。
那东西正躲在被子里,死死地拽着他。
符纸在徐清和的指尖无火自燃。
然而,本应克制阴晦之物的保命符,除了给徐清和带来了些许指尖灼烧之感之外,竟然没有对房间里的那东西造成丝毫伤害。
……
徐清和脸色微沉,又是一口舌尖血喷出。
“乔阳!”
他喊道。
然而,本应为他护法的乔阳却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
明明只有个人的病房里,此时却隐隐约约响起了好几个若有似无的男声。
嘻嘻哈哈的,萦绕在徐清和身后,乔阳的旁边。